第三百四十三章千年

盡管是在夢中,可是張莫莫說出的兩組數字,卻像是在我耳邊說出的一樣,那麽清晰。

我睡的很沉,不過聽到這兩組數字的一瞬間,整個人頓時清醒了,睡意消失的一幹二淨,唰的坐了起來。

醒來之後,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火堆旁邊的吳奶奶。估計是我蘇醒的時候動作太大,吳奶奶看了看我,問道:“娃兒,做噩夢了?”

“沒有,就是突然醒了。”

吳奶奶又給我端了點熱水,我喝著水,還在回憶張莫莫在夢中告訴我的數字。

不用多想就能知道,這兩組數字,也是一個坐標,標示著一道大門。我突然間明白了過來,隻要有這種坐標的大門,就說明在此之前可能被人探索過,所以才留下了具體的位置。進入這樣的大門之後,到底會遇到什麽,現在無法確定,不過我相信,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這是一種提示,無聲的提示,我又看了看躺在大袋子裏的三個人。如果時間允許,等他們能蘇醒過來的時候,或許還會提供更多的線索。

我摸摸自己臉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膿瘡,總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在這兒進行未知的探索是件很困難的事。但前思後想,我又覺得,現在的局麵,已經定型了,來自大事件的各種力量在無形的推動,把我推到了風口浪尖。這是不可避免的,誰也替代不了,後麵的路,必須得我自己去走。

我又休息了一會,帶上自己的東西,和吳奶奶打了個招呼,轉身就朝大門空間走去。走了幾步之後,我又覺得不妥。自己一直在這裏逗留,無法跟長壽和穆強聯絡一下,他們在外頭應該是很擔心,我得打個招呼。

想到這兒,我調頭朝回走。吳奶奶沒有阻攔,也沒有問。我回到那片破舊的木板屋的時候,還能看到星星點點的油燈。

我沒看到石老頭,等快要走過這片小屋時,我才發現石老頭蹲在一座小屋的旁邊,嘴裏叼著旱煙袋。

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他搭話,我不出聲,石老頭也悶著頭一聲不響,直到我從他麵前走過,石老頭才慢慢揮了揮手裏的旱煙袋。

我返回了最早的出發點,長壽和穆強都還在這裏等待。我看得出來,穆強是挺著急的,畢竟他是公司的人,要是我在這兒出點事,他回去沒辦法交代。

我現在的臉已經爛的稀裏糊塗的,所幸長壽和穆強都是明白人,能分辨的出我。

“事辦妥了嗎?辦妥的話,咱們先走吧,這個地方缺醫少藥的。”

“還沒有,我回來就是和你們打個招呼,估計還要在這裏停留一段時間。”

我在這兒跟他們聊了一會兒,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說。盡管這是一段誰也說不清結果的探索,可我不想再讓他們兩個呆在這兒提心吊膽。

逗留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我按原路返回,直接又回到了大門空間。179,46,這是不久之前剛得到的坐標,我按照先前的經驗,慢慢的在無數的大門之中找到了坐標所標示的大門。

果不其然,這道大門和之前那道門一樣,微微的敞開了一條大概一米寬的縫隙。大門裏麵黑咕隆咚,什麽也看不清楚。我已經有了一次經驗,所以心裏並不算太慌亂,在外麵把東西整理了一下,然後點了支煙。

一支煙抽完,我踩滅了煙頭,把煙頭撿起來,這是當時小毛還有穆強那些人告訴我的,盡量不要在自己停留的地方留下什麽痕跡,有時候很細微的痕跡或許就能惹出一場麻煩。

在我彎腰撿起煙頭的那一瞬間,我突然看見腳下有一個已經被踩扁了的煙頭。這個煙頭不知道被丟棄在這兒多久了,看到煙頭,我就能猜測出來,在若幹時間以前,有人曾經來過這兒。

或許,那個人也和我一樣,在大門前經過一番緊張的思想鬥爭,他考慮了一根煙的時間,最終,很可能走進了大門。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猶豫和退縮的餘地。我平複了自己的情緒,深深吸了口氣,一步跨入了微微開啟的大門。

大門後依然是一片沒有盡頭的黑暗,我隻朝前走了兩步,那種一切都不複存在,甚至連自己也消失了的感覺,瞬間淹沒了我。我的意識完全喪失了,就連潛意識都陷入了模糊不清之中。

這一刻,我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在哪兒。

意識喪失的過程估計比較長,等我慢慢恢複意識的時候,我嗅到了一股幹燥的氣味。那種氣味,我很熟悉,是在一年四季都被炎熱和幹燥包圍下的大漠裏的氣息。

我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情景。我辨認的出來,隻要再朝前走那麽兩步,就能走出一道大門。

意識恢複的很快,幾乎就是一分鍾的時間,我的精神完全趨於正常。我從地上爬了起來,邁步向前,兩步之後,我已經從大門裏走了出來。

四周到處都是大門,光線所到之處,一道一道厚重的門,宛若黑暗中延綿向遠處的山巒。很短的時間裏,我認出這是塔兒湖地下的大門空間。

從旦猛盆地到塔兒湖,我已經不覺得奇怪了,我需要弄清楚的是,現在是什麽時間,我會在這個時間裏遇到什麽人。

四周非常寂靜,我的預感告訴我,這裏應該沒有人。地下空間到外麵的路,我已經來回走了很多次,記憶猶新,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到外麵,我看見塔兒湖現在是幹涸的。

在我的印象裏,塔兒湖一直是荒涼的,即便是在有水的時候,湖泊四周也沒有什麽植被。但是此刻,幹涸的塔兒湖並沒有完全斷絕生機,在大概五六十米外的地方,一個大概十米左右的水窪泛著粼粼波光,水窪的四周,長著一片一片叫不出名字的草。

這樣的水窪顯然不止一個,就是這些殘存的水源,給幹涸的湖泊帶來了一絲活氣。

在我舉目遠眺的時候,我看到大概有一百多米之外的一個小水窪附近,有幾頭駱駝。駱駝在吃草,緊貼水窪的地方,依稀坐著幾個人。

這幾個人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異常之處,在這樣的地方趕路,不管是商隊還是路人,遇到水源肯定會休憩。

我邁步朝那邊走過去,想看看對方是什麽人。

彼此相隔的並不遠,我看到對方的時候,對方也看到了我,有兩個人站了起來,朝這邊眺望。

等走近了之後,我愣住了。那幾個在水窪旁邊的人,已經能看的很清楚,我看見他們的裝束很奇怪。

我不太了解這樣的裝束究竟是什麽時代的,但隻需要看一眼,就能大概判斷出來,跟現在至少相距了成百上千年。對於一個生活在現代的人來說,這種裝束穿在人的身上,總是有種在唱戲的感覺,滑稽,又有點怪異。

在我用這種怪異的目光望著對方的同時,對方也在用相同的目光注視著我。彼此就這麽眼對眼的看了半天,一個留著胡子的人打破了尷尬的局麵,他站起身朝我走了幾步,打了個手勢,用比較生硬的漢話問道:“你的樣子,像是長安人,是從長安來的?”

當我聽到這個大胡子的口音時,一下子就想起了當時在無名古城遇到的怪人的口音。漢語不是他們的母語,隻不過在內地呆的時間久了,學會了漢語而已。

我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雖然這幾個人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說,更沒有說出自己的來曆,可我覺得,他們是象雄人。

通過那道微微的開啟的大門,在塔爾湖這個地方遇到了千年前就消失的那個民族的人,如果這幾個人真是象雄人,那麽這場探索,果然就是一次奇妙之旅。

“是從那邊來。”我朝東南方向指了指,然後和大胡子交談起來:“你們是羊同人?”

象雄在唐代的時候,被稱為羊同,象雄這個稱謂,是唐代之後才開始盛行的。

我這麽一問,大胡子就高興了,覺得我眼光很準。交談之間,我察覺出,他們應該是一個小商隊。

大胡子邀請我在水窪邊休息,商人走的地方多,嘴皮子特別利索,大胡子的漢話雖然說的不那麽流利,不過完全可以聽懂。

從交談中,我得知大胡子帶著這幾個人組成小商隊,常年往返在高原和內地之間,有時候也會到西亞或者中亞地區。他去過長安很多次,在那裏陸陸續續住了大概有五六年的時間。

高原民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熱情與灑脫,盡管是商人,可大胡子卻非常的厚道,請我吃東西,把他商隊裏的人介紹給我認識。

“我的名字,用唐話來講,叫做伏巴尊,你的名字叫什麽?”

麵對大胡子的問題,我沒有馬上回答,我始終感覺,我的名字現在好像也變成了一種忌諱。

“怎麽不答我?”大胡子看著我愣愣的出神,哈哈笑了笑,隨手撿起一塊石頭:“你不會和這塊石頭一樣,沒有名字吧?”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是石頭?”我靈機一動,順著大胡子的話說道:“我叫小石頭。”

大胡子一楞,不過,他的反應倒是很快,又是哈哈一笑:“小石頭,這個名字好。”

說著話,大胡子回頭跟自己的同伴說了些什麽,他們用的是象雄語,我聽不懂,然而,在大胡子說話的時候,我突然聽見他的話裏麵,夾雜著一串我很熟悉的音節。

我不會聽錯,那串音節,是庫布魯丹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