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世界中心

在我聽到哲旦敦巴敦的話之後,腦子裏馬上升騰起了一個念頭,已經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沒有辦法改變,這是法則。那道未知的大門深處,不會有人知道存在著什麽,可猴子大覺還是回來了。

“大覺在什麽地方?我想見見他。”

“大覺還在自己的住所,若你想見大覺,我派人送你。”

我匆匆的跟哲旦敦巴敦說了兩句,他派了兩個人帶我離開驛館,然後趕到了大覺的住處。

我見到猴子大覺的時候,他好像沒有什麽變化,還是原來的樣子。他像之前那樣鎮定,也像之前那樣淡然,不過,我坐到猴子大覺身前,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時,我才突然發現,他的眼神裏,有一種深深的失落。

那種失落的情緒,我想我大概能夠理解。那是一個人把所有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一件事上,最後卻沒有任何結果時的失望和落寞。

他的目光顯然告訴我,他在那道大門裏沒有收獲。那道大門對他來說,不僅僅是他的父親消失的地方,也是挽救象雄命運的樞紐。然而,這一切都灰飛煙滅了。

我們兩個人默默的相對而坐,過了好長時間,我才問他,為什麽要扣留那個來自大唐的使者。

“他是不是從大唐,從長安而來的使者,你我,心知肚明。”

“你知道他的來曆?”我有點驚訝,猴子大覺肯定是剛剛回歸,然後聽班達察多說了這件事,他就當機立斷,把包為公扣押。這短短的時間裏,猴子大覺能察覺到什麽?

“我知道,你也知道。”猴子大覺語氣波瀾不驚,淡淡的說:“他和你,是從一個地方來的。”

我的瞳孔猛然一陣收縮,猴子大覺的過人之處,我算是領教了。

與此同時,我心裏也有些發怵,猴子大覺既然判斷包為公和我來自一個地方,他把包為公給抓了,那麽,他會怎麽對我?

“你放心。”猴子大覺看見我的臉色在這短短的瞬間來回變了幾次,估計也知道我在擔憂什麽,他從旁邊拿了一瓶裝在瓷瓶裏的青稞酒,倒了兩碗:“你和他是從一個地方來的,但你和他不是一夥的,我分的清楚,他是他,你是你。”

“那為什麽把他扣押下來?”

“他冒著風險,從那個地方來到這裏,一定是為大千世界而來,多事之秋,我的族人,都已經危在旦夕,我不願再有任何風波。”猴子大覺把酒一飲而盡:“無論他是來做什麽的,都不能留他。”

“別!”我一聽猴子大覺是要把包為公給殺了,心一下就慌了,在這個時空裏,猴子大覺所代表的,是我和包為公根本無法抗衡的強大的力量,他要殺包為公,就和碾死一隻螞蟻那樣容易:“別殺他!”

“你心懷慈悲。”猴子大覺不易覺察的抬了抬眼:“這世上要死的人很多,你見到一個就想救一個,能救的過來?”

“我救不過來,隻求盡力而已。你既然知道他的來曆,我和你保證,我讓他離開,馬上離開這裏,永遠不再來。”

猴子大覺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對我的請求視而不見,還是在獨自思考。我感覺包為公到了這裏以後也沒犯什麽錯,惹出什麽麻煩,所以繼續懇求,希望能放了包為公。

“心好,是件好事,同時,也是拖累,因為你把原來該給自己的,都給了別人。”猴子大覺從身上解下來一塊像是黑石頭一樣的牌子,丟到我麵前,說:“拿著這個,去救他吧,若你跑的夠快,行刑之前能趕上,他就能活。”

“他在什麽地方!?”我抓起那塊黑色的牌子,站起身一邊朝外麵跑,一邊頭也不回的問道:“他在哪兒!?”

“十字街口的刑台。”

我一聽這話,腦袋就冒出了一片冷汗,我對大鵬銀城的整體布局還不是很熟悉,但猴子大覺居住的地方,是在大鵬銀城靠近中心的位置上,而那個十字借口的刑台,離這兒至少有四五公裏的路。我就算拚了命一般的跑,也得十幾分鍾時間。

我拋開了所有念頭,憋著一口氣拔腿狂奔,沿途不斷的受到巡遊士兵的盤查,又耽誤了不少時間。估計是心急,臉上的傷口本來恢複了不少,現在又像是要炸開了一樣。我忍著疼,速度一點不減,衝著刑台的方向跑去。

等我跑到邢台附近的時候,依稀能看到上麵的幾個人影。我的心很慌,不知道包為公死了沒有,拚盡全力,箭步而去。距離又拉近了一截,我一下子看見了一抹明晃晃的刀光,刀光在一道人影手中,已經舉過了頭頂。

“等等!!!”我不顧一切的大喊了一聲,抓著猴子大覺給我的那塊牌子,用力扔了過去。

喊聲和飛馳過去的牌子,讓刀光一頓。邢台上的人肯定認識猴子大覺的隨身信物,我跟著跑到跟前,氣喘籲籲的收回牌子,把已經蔫了頭的包為公給拖到了一旁。

我累的半死,包為公也嚇的半死,所幸的是,來的剛剛好,再遲一步,他就身首異處了。

我把包為公重新帶回了驛館,但包為公死活不肯進去。我拗不過他,就和他一起坐在驛館的圍牆下麵。城門在夜間是關閉的,要走也要等到天亮。包為公心神不寧,時不時的就朝周圍注視幾眼。

“現在沒事了,但以後永遠不要再來。”我對包為公說道:“下一次,不一定會有這麽好的運氣。”

“你救我,是想問什麽事情?”

“不問。”我搖搖頭:“我隻是不願意你死在這裏。”

包為公低下了頭,過了好一會兒,他好像咧著嘴笑了笑,那笑容有一絲不甘,也有一絲苦澀。

他說,他從李觀手劄裏摸索到了很關鍵的線索,就是為了想要親自驗證,才冒了這次險。他的確吃了不少苦,費了不少周折,才輾轉來到大鵬銀城,可是就在即將成功的時候,功虧一簣。包為公肯定是不甘心的,但他是個明白事理的人,要是繼續硬著頭皮拚,隻會讓自己死的很難堪。

這一次,包為公的計劃落空,而且,他也明確的表示,以後不會再冒這樣的險。

“李觀手劄裏記錄的那條關鍵的線索,你想知道嗎?”

“你肯說嗎?”我一聽包為公的話,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很想知道李觀手劄裏記錄了什麽很關鍵的信息,可是現在找包為公問,未免有些趁人之危。

“那條信息,放在別的時間,別的地點,可能一文不值,我以後不能再來,信息同樣一文不值。”包為公眯著眼睛,都到這地步了,他還是跟一條老狐狸一樣,揣度著我的心思:“要是我沒看錯,你也是為了……為了傳說中的大千世界而來?”

我笑笑沒說話,等於是默認了。

“那我告訴你吧。”包為公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你救了我,我不白受人的恩惠,可能有的東西在我手裏沒結果,換個人,還能找出點眉目來。”

“真心話?”我有點不可思議,包為公這種在古行裏打拚了大半輩子的老油條,做什麽事情心裏都有杆稱,他會做虧本的買賣?

“我們做生意的,除了講利益,還要講情分。”包為公縮了縮脖子,習慣性的朝四周看了看,幾乎貼著我的耳朵,小聲說道:“手劄裏別的事,我不多講了,你在這條道上走的應該也不短,該知道的,你都知道,我就說一條。”

“你說,我在聽。”

“我為什麽想方設法的要來大鵬銀城?因為大鵬銀城有一口聖井。”包為公說道:“你來這兒比我早,你聽說過聖井吧?”

“聽說過,那口聖井已經被管製了,誰也不能靠近。”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辦法,隻要知道聖井在這兒就好辦。”包為公砸了咂嘴,話到嘴邊了,又好像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畢竟,這是他多少年辛苦鑽研摸索得到的線索,就這樣平白無故的說出來,哪怕是報答救命之恩,心裏也不好受,我也不催促他,讓他自己消化消化。

過了一會兒,包為公籲了口氣,估計是把心裏的波動給壓了下去,說道:“那口聖井下麵,有文章,象雄古老的傳說裏,那口井的位置,是整個世界的中心。”

那口聖井,果然不同尋常。我聽著包為公的話,再聯想自己親眼在聖井裏看到的情景,就有點忍不住要一探究竟的衝動。

聖井,是世界的中心?這個中心,又是什麽含義?

包為公詳細的跟我說了很久,但他沒有探查過聖井,所講述的都是手劄裏的資料。孰是孰非,現在誰也不能肯定。

我們倆在這兒熬到天亮,該說的也都說完了,我親自把包為公送到城門,用猴子大覺的牌子送他出城。

送走了包為公,我立刻又回到猴子大覺的住處,聖井看守的那麽嚴,沒有猴子大覺的允許,我肯定無法靠近。

我得想辦法取得他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