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瞎子
我打定了主意要到深淵去看看,在老王的帶領下,四個人沿著地下河的河岸朝前麵走。行走之間,我不斷的回頭張望,徐娘娘暫時沒跟過來,他知道該怎麽做,即便能利用我留下的繩索和虎爪攀爬過落差,回到河岸,也不會跟的這麽緊。
“我現在一直在回憶一個問題。”張莫莫拉了拉我的衣袖,說道:“我們到底是怎麽落到那片深淵裏的?你有印象嗎?”
“我沒印象。”我搖搖頭,他們三個人起死回生的事,我不能說,不僅解釋起來太麻煩,更重要的是,他們把這段可怕的經曆給忘記了,如果我再刻意的引導,不知道會不會有嚴重的後果。
每件事既然發生,就有發生的理由。他們丟失了這段記憶,肯定也有其中的原因,在我沒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我不敢擅作主張。
“那就很奇怪了,我隻記得我們是在斷裂帶外圍的荒漠裏,真的不記得到底是什麽時候落入深淵的。”張莫莫冥思苦想,她比老王和寧小貓更細致,更善於思考,老王和寧小貓活過來,可能不會多想什麽,隻會覺得奇怪,但張莫莫有刨根問底的精神。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你一點都不記得嗎?在深淵的下麵,什麽都沒有看到嗎?”
“如果我記得,我就不會這樣問你了。”張莫莫搖搖頭:“我們蘇醒的時候,就在深淵下麵,眼前就有兩條可以爬上去的繩子。”
“等會回去,我想再到深淵下麵去看看。”
“還有一件事,你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吧?”
“什麽事?”
“劉老頭。”
上一次來旦猛,我就在裂痕的深處看到過劉老頭,那時候,張莫莫已經“死”了,劉老頭是在她的屍體旁出現的,張莫莫不可能記得。但這一次,化身為劉老頭的陸放頂威猛異常,徒手就把偷襲他的徐娘娘給打跑了。不僅我看到了他,老王他們也看到了。
這在老王他們的思維裏,是不可理解的。因為劉老頭一直是作為噩夢裏的角色出現的,當一個隻存在於夢裏的角色活生生站在眼前的時候,那種震撼,沒有經曆過的人無法想象。
“是啊,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我依然隻能苦笑:“他怎麽會出現呢?”
我自己想著,陸放頂手下的人跟徐娘娘他們拚的兩敗俱傷,他本人也受了傷,他應該會撤退的,可能會重新回到華陽。不管怎麽說,知道的劉老頭的隱藏身份,情況就柳暗花明,陸放頂在華陽那麽大的名頭,知道他的人很多,如果回到華陽,可以想辦法通過各種途徑去找他。
四個人一邊說一邊走,途中的確有幾個地方很難同行,需要相互配合才能通過。老王他們從那邊過來的時候,情況不明,又不敢走的太快,走走停停,浪費了很多時間,等回去的時候就方便了許多,所以行程明顯加快。
最後,我們回到了當時我和徐娘娘摔落下來的那條裂痕,裂痕無法直接攀爬,老王他們下來的時候留有繩子。
“有點太冒失了。”我對老王說:“如果上頭還有人,把這條繩子給割斷了,咱們連回去的路都沒有。”
“那你說怎麽辦?”老王從陸放頂那支隊伍的遺物裏找到了一把槍,一直都捏在手裏,他聽了我的話,翻了翻白眼:“你生死不明,我們當時急著找你,哪兒還能顧得上那麽多?哥們,都是這麽大的人了,拜托你以後也穩重一些,別腦子一熱就胡來。”
“你說的對,說的對。”我知道老王他們當時救人心切,沒辦法想的那麽周全,說一千道一萬,他們三個人還是很牽掛我的。
我們依次從下麵爬了上來,進行了短暫的休息。陸放頂的人還有徐娘娘的人留下了不少東西,散落在四周,充分利用起來,我們就可以在這兒逗留很長一段時間。等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我就到深淵的邊緣去看了看。
但是一靠近深淵邊緣,我就覺得不對頭,固定在深淵上方的兩條繩子不見了。我趕緊招呼他們,匆匆忙忙的跑回裝有滑輪組的那個地方,簡單的滑輪還留在上麵,但絞盤上的繩子也不翼而飛。
這就說明,肯定有人趁著老王他們下來找我的時候,把深淵邊緣所有可以利用的繩子都給割斷了。
這個人能割掉深淵這邊的繩子,也就能割斷老王他們垂落在裂痕下的繩子,但對方沒有這麽做。我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到底是誰割了繩子。可對方的意圖,其實已經非常明了,他並不想要我們的命,把我們困死在下頭,他隻是阻斷了進入深淵的路。
但越是這樣,我就越是對這片深淵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和興趣。
我們在四周先搜索了一番,這兒應該沒有人了。我又帶著他們,回到徐娘娘偷襲陸放頂的地方。老王說,那地方的深淵石壁上,留著很明顯的人為雕鑿的凹痕,借助繩索和這些凹痕,不管爬下去還是爬上來,都比別的地方方便。
那個割斷繩索的人還帶走了現場遺留的所有繩索,現在隻有老王身上帶的一盤繩子能用。我把繩子固定在邊緣,做好一些準備。
徐娘娘最早出現的地方,是這片地形裏一個很緊要的位置,在這個位置上,幾乎能觀察扼守住所有通往這裏的道路。老王拿著那把槍,呆在這位置上麵,張莫莫和寧小貓加以協助。
“有什麽情況,你就吱聲。”老王晃了晃手裏的槍:“我有槍,會去救你的。”
“你隻要守在這兒就行了。”我覺得,深淵下麵比這裏要安全,這個地方的危險,其實來自未知的敵人。
我抓著繩子慢慢的爬了下去,就和老王說的一樣,深淵下的那麵石壁隻有七八十度的傾斜,石壁上有很多人為造成的凹痕,這些凹痕顯然是方便上下通行的。我踩著一個一個的凹痕,不斷的朝下爬,大約爬下去三十多米的時候,石壁上出現了天然形成的岩洞。
岩洞有大有小,有深有淺,我的手電固定在肩膀上,稍稍扭扭身子,就能照到這些岩洞。岩洞是空的,沒什麽值得注意的東西,我朝下麵低了低頭,按我之前估算的深度,我現在隻爬了一小半的距離,至少還有四十米左右,才能到達深淵的底部。我有點發虛,這截繩子不知道夠不夠長,要是爬到下頭,繩子卻不夠,那就尷尬了。
唰!!!
就在我擔心繩子夠不夠用的時候,麵前一個黑洞洞的岩洞裏,一下子露出了一團影子。那團影子在晃動的光線中如同一道流光,迅雷不及掩耳般的到了我的跟前。我完全沒有任何防備,來不及反擊,脖子就被死死的掐住了。
脖子被卡的死死的,連氣都喘不過來,緊跟著,我就被拖到了岩洞裏。這一切發生的這麽快,而且出乎我的意料,因為老王說過,攀爬岩壁的時候很平靜,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所以我潛意識就覺得深淵下沒有什麽危險。
我一被拖入岩洞,出手就開始反擊。從徐娘娘身上繳獲的刀子就在腰裏,我一手掰著對方卡住我脖子的手臂,另隻手抽出刀子,用力朝前一捅。
這個人的身手相當之強,他的身子朝後一縮,躲過了這一刀,卡著我脖子的手也鬆開了。我剛剛喘了口氣,還沒來得及扯開嗓子叫嚷,對方直接按住我持刀的手,同時又抓住了我的衣領。
衣領一被抓住,我就覺得好像被一把鐵鉗給夾住了似的,無法掙脫。這個人的力氣太大了,大的超乎想象。我還在使勁的掙紮,但是越掙紮,對方就抓的越緊。
這時候,我聽到自己的脖頸處發出了一聲輕響,還以為是骨頭被對方給卡斷了,但又沒有感覺到骨頭斷裂的疼痛,稍稍一分神,這個人揪著我的衣領,直接把我推到了身後的石壁上。我沒有退路,甚或連反抗的餘地也沒有。
我的身子來回的扭動,固定在肩膀上的手電的光柱也隨之來回的晃動。在光線搖曳之間,一下照到了這個人的臉上。
當我看到他的臉時,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是個男人,可是,我分辨不出他到底有多大歲數。他的臉很白,是那種死人一般的慘白,沒有一絲血色。這種病態般的白,應該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陽光所造成的。
手電的光線直直的照在他的臉龐上,兩個人如此之近的距離,強光會刺的他睜不開眼。可這個人卻對強光沒有一點反應,我看見他的眼睛一片渾濁,甚至分辨不出眼球和眼白,就仿佛一顆蛋清蛋黃攪和到一起的雞蛋,糊裏糊塗的一團。
這一瞬間,我明白了過來,這個人是個瞎子。隻有瞎子,才會無懼強光。
我感覺心底發寒,因為我幾乎可以斷定,這個人原本並不是瞎子,他的視力是完好的,隻是在這種暗無天日的深淵中呆的太久了,視力才逐漸的退化,繼而消失。就像所有生活在地底或者深淵中的生物一樣,視力是最沒用的功能,會被聽覺以及觸覺完全取代。
一個人,要在這種地方呆多久,才會變成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