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無效

我心裏有了主意,指南針或許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會有偏差,那麽我就按照太陽落山的方向為基點去走。

而且,我注意到了我的腳印,現在的風沙不大,腳印還能保存一段時間,每走一段路,我就回頭看看腳印,腳印如果是正直的,沒有歪歪斜斜的兜圈子,那麽就證明我走的是直線。

什麽都可能會騙我,但我自己的腳印總不會騙自己。

我喝了一點水,然後繼續上路。這次開始走動之後,風又小了,這樣的話,腳印還可以保留更長時間。

我丟下指南針,就盯著太陽西落的方向,每走出幾十米,我就會回頭看看自己走路時留下的腳印。一排腳印不可能直的像是尺子劃出來的一樣,但是總體還是保持在一條直線上,如此一來,我心裏就有底了,隻要一直這樣走下去,絕對不會再圍著某一個地方一直兜圈子。

從太陽落山開始,我又走了大概兩個來小時,月亮升起了,月光星光交織在一起,銀白的光芒灑落在一望無際的大荒漠中。我覺得時間差不多,應該停下來,找個稍微合適些的地方準備露營。

在這種地方,其實沒有什麽特別合適的露營地,隻能找到沙丘,在沙丘的沙子比較虛的一麵停下來,支開帳篷。因為沙丘的沙子虛的一麵,一般都是背風麵。

可是,走了這麽遠,我沒有看到沙丘,正琢磨著是不是該繼續朝前走一走,盡量把露營地紮在安穩些的地方,那樣晚上踏實一點,睡的也會好一點。

然而,就在我左顧右盼尋找月色下的沙丘的時候,整個人猛然間呆住了。

前方二十米左右,我看到了陶管的入口。

見鬼了,真的見鬼了!

我唰的回過頭,又看了看自己走來時的腳印。月光之下,我能清楚的看到身後的自己的腳印,還有駱駝的腳印,幾乎是一條直線。

這是怎麽回事?我是在走直線,但是走來走去,為什麽又繞到了陶管入口這裏?

我渾身上下就感覺一陣冰涼,仿佛三九天掉到了冰窖裏麵。有些事情不需要一直去嚐試,此時此刻,我有種不妙的預感,我預感自己無論怎麽走,可能都會在這兒不停的繞圈子。

前後三次,我每次行走的時間大概是兩個多小時,速度也基本保持勻速。這就說明,我不斷的注意自己行走的路線,全力避免繞彎,可是,我依然還是鬼使神差一般的在兩個多小時的路程間兜圈子。

我站在原地,把前麵三次兜圈的經過有仔細的想了一遍,可是我察覺不到期間有任何破綻。

沒有破綻,卻又在這裏兜圈子,這可能嗎?

我有些緊張了,現在的給養雖然還很多,但是時間久了呢?總會消耗光的。而且小毛和我說過,現在這種地帶,是絕對挖不出一滴水,也挖不出帶水分的沙子,駱駝在完全不喝水的情況下,能活多久?我把水分給駱駝喝的話,這些水僅夠它們喝一頓。

我寧可讓人一槍崩了,也不想活活困死在這裏。

想了很久,我突然覺得,如果放開駱駝,讓駱駝自己走,我在後麵跟著,那會是什麽結果?

我的精神一振,覺得這應該是個辦法。

我趕著第一頭駱駝,讓它往前走了走,然後順勢退到最後。

三頭駱駝還是保持著平時的姿勢,保持著平時的速度,在月光灑落的沙漠中朝前走著。我不驅趕它們,也不刻意讓它們走某一個方向,我現在的目的就是要拜托兜圈的現象。

我一邊跟著駱駝走,一邊還是隔一會兒就回頭看看我們留下的腳印。我不會看錯,駱駝雖然沒被驅使,但是為首的駱駝如果不遇到意外情況或者外力幹擾,一直都會朝著一個方向走。所以,身後的腳印大體還是保持著一條直線。

我不停的看著表,看著這次行走所用的時間。夜風忽大忽小,呼嘯的風聲聽起來就好像有人在哭,讓我渾身亂冒雞皮疙瘩。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兩個多小時之後,我開始緊張了,雖然我回過頭就能看到那一片直線般的腳印,但是有前三次的經驗,我還是放不下心。

陡然間,我又停下了腳步,駱駝還在慢慢的朝前走,可是我已經看到了二十多米外的陶管入口。

這一瞬間,我簡直要瘋了。之前心裏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難道不管用什麽辦法,我都走不出這個圈子了?

我真的說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這違背了常識以及我的認知。

我呆了好一會兒,才快步上前,拉住了為首的駱駝。我本來是想找地方露營的,可是現在連一丁點睡意都沒有了。腦子裏翻來覆去隻有一個想法:如果一直走不出去,該怎麽辦?

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就算我一夜不睡,不停的嚐試,不停的去走,最後會有什麽結果?

我感覺,最後的結果也無非是躲費一些力氣。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去掏煙,可是拿著煙的手,卻在輕輕的發抖。有的危險,或許不會一下子要了自己的命,但是這種危險所產生的後果,卻比直接要了自己的命還要痛苦,還要嚴重。

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我抽了一支煙,說服自己先鎮定一點,這個時候越是亂,就越會讓情況愈發的糟糕。等一支煙抽完,我又點了一支。

抽第二支煙的時候,我突然又產生了一個念頭。人是靠眼睛去看路走路的,沒有眼睛很可怕,然而,有些情況下,眼睛卻會給人帶來錯覺,由此導致誤判。

如果我現在什麽都不管,就牽著駱駝,蒙著自己的眼睛,胡亂走下去,那麽,因為我的眼睛所產生的那些正確的或者不正確的視覺信息,就完全不存在了。那樣胡亂走,沒有固定的方向,說不準跟自己前進的路線背道而馳。可現在我暫時顧不上路線正確不正確,我隻想走出這片讓人一直兜圈子的鬼地方再說。

當這個念頭在心裏萌生,又漸漸成熟之後,我覺得自己這一次找到了問題的關鍵。我不管有沒有什麽貓膩,也不管沿途是否隱藏著玄機,反正我蒙著眼睛,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看,什麽都不想。

我又來勁兒了,從沙地裏一下子跳了起來,把煙頭丟在地上,狠狠的踩滅。我並不是一個特別臭屁的人,不過此時此刻,我很想為自己的機智而點讚。

我感覺,按照我想的辦法,我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概率可以衝破現在的桎梏。

我立刻做好了準備,蒙上眼睛,拉著駱駝在原地不停的轉圈。我至少轉了有三四十圈,最後連人帶駱駝都懵了。

我停下腳步,感覺跟喝高了似的,腦仁都快從腦殼裏被甩出來了。這種強烈的眩暈感隻持續了一會兒,等我恢複了之後,牽著駱駝邁步就走。

我不管自己是朝那個方向走的,我很有自信,我相信等自己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肯定已經走出了這個讓人不停兜圈的鬼地方。

我滿懷信心的邁開了腳步,就跟走在鄉下老家的田間小路上一樣,心情比剛才輕鬆了很多。

但是,兩眼一抹黑的感覺非常非常不好,會讓人覺得連心情都陰鬱了。眼睛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沒有眼睛,會承受極度的痛苦。

這個時候,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麽,我突然想到了旦猛盆地深淵裏的那個瞎子。那個瞎子本來可能是不瞎的,就是因為長時間的居住在那種不見陽光的深淵中,才慢慢的變瞎。

一個人的勇氣和堅韌,竟然能達到這種程度?

可能也就是這一刻,我感覺那個瞎子,其實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我一邊走,一邊在默默的計算著大概的時間,如果我在思維清晰的情況下,對時間還比較有概念。我能估算出,這一次可能走了有一個半小時了。

眼睛一直被蒙著的感覺讓我說不出的別扭,可是我還是忍了下來。我必須要驗證驗證自己的這個辦法是否管用。

抱著這個念頭,我又走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等我估算到時間基本差不多了,就停下腳步,伸手去拉眼睛上蒙著的衣服。

這一刻,我有點緊張,可是我還是很有自信,覺得兜圈的問題已經被解決了。

當我的眼睛能夠重新看到周圍的情景時,我整個人就好像被人迎麵重擊了一拳,眼前亂冒金星。

我不僅僅是眼前亂冒金星,神經好像也要錯亂了。前三次我走來走去,最後停下來的時候,總還跟陶管入口相隔著一段距離,但是這一次蒙著眼睛胡亂走了兩個多小時,我竟然直接就走到了陶管入口的跟前。

甚至,我還該慶幸自己停步的時機非常及時,如果當時腦子一抽,敢慢那麽一分鍾,我可能就會在什麽都看不見的情況下,失足掉進陶管裏。

當我看著眼前的陶管入口時,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腳底板。我自以為管用的辦法,最後還是沒有任何用處。

但是,我很費解,完全理解不了,為什麽不管我怎麽走,哪怕把眼睛蒙上了亂走,最終仍然是在兜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