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辭極力掩飾了聲音裏的喜悅。邁出步子就往大門去,走出兩步才想起來請帖沒拿。又退回去,走到碧芳跟前,“碧芳姐姐,閻君的帖子給我吧,我正好馬上要下界一趟去。”

碧芳方才聽著靈辭要送請帖,可就說了這一句話就走了,還以為隻是客套一下,這忽然就一隻手伸了過來,還有些反應不及。看著靈辭一臉真誠的樣子,碧芳覺得不讓他幫忙他都得鼓著嘴生氣,愣愣地就把給閻君的帖子遞給了靈辭,“勞煩上仙了。”

“不勞煩不勞煩,你們忙吧,我先下界去了。”笑嘻嘻知會一句,靈辭轉身離開了。

隻方才那一抹笑叫一眾仙娥回不過神來。

司命上仙,果然是上仙品級裏麵,最和善好相處的一個。

……

靈辭興衝衝地又到了冥司,急急收了騰雲的術法。站在入口處凝神醞釀了下情緒。

背著手,不苟言笑地走進去。

一眾鬼差躬身問好,靈辭也隻是點頭回應,裝的可老成了。

可這臉繃了半天好不容易到了大殿,被鬼差告知閻君去了人界,還得三兩個時辰才能回來。

靈辭失望地“啊?”了一聲,一口氣卸了,唉聲歎氣,蔫頭耷腦往黃泉渡走,這來一趟,沒見著師兄,好歹也看看自家苗苗吧。

這一到黃泉渡,看見那株隻有半人高的海棠苗苗,一張臉耷的更厲害了,衝上去就抱住苗苗問,“苗苗你怎麽長成這個樣子了!”

明明他走的時候已經長高了很多,雖說枝幹纖細,沒風都擺,但好歹長高了啊,眼看著就要開花了,這怎麽就幾日功夫,就縮成這樣了?

一定是師兄公務繁忙,顧不上苗苗,沒給澆水,明明自己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要忘記給苗苗澆水!

一想到師兄一定是因為還不原諒自己,所以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連帶著害的苗苗長不高,靈辭就覺得很傷心,很委屈。抱著苗苗嗷嗷哭。

黑白無常剛牽了一串孤魂回來,老遠就看見司命上仙抱著那株樹苗哭,哭的可傷心了,一點麵子不要的樣子,看著就很丟人,後麵一串孤魂剛回了神,也愣愣地盯著靈辭看。白無常回頭注意到那些孤魂的視線,皺著眉讓他們別看了。

黑無常把魂帶去大殿等判官核查了是放去投胎還是送去無間獄。

白無常站的老遠看了好久,靈辭還在哭,他也不好意思上前問,畢竟人家是上仙,自己就這樣上去讓人家多沒麵子!想了想,還是轉身往人界去,還是把閻君叫回來是正經,這整個冥司哪個不知道,司命上仙是哭是笑,全看閻君一句話。

玄釗回來的時候,靈辭已經哭完了,正紅著眼睛拿著小葫蘆對著苗苗根澆水,不不不,澆的是瓊漿玉液。

因為是背對著玄釗,是以玄釗不知道他蹲在那兒做什麽,隻聽白無常說他抱著苗苗哭,這才急急地回來了,丟下人界還有幾個功力高深的惡鬼沒收服,說起來還是靈辭闖下的禍,他是去收尾去了。他這一走,苦了白無常死死支撐。

直到看見靈辭手裏拿著個葫蘆站起身,玄釗才大驚,“靈辭!你在幹什麽!”這一聲大喝駭的靈辭手裏的葫蘆都沒拿穩,“啪”地摔地上,灑了一地的瓊漿玉液。

玄釗覺得眼前一黑……他耗費幾百年功力替這株樹苗續命,也擋不住靈辭澆這一口酒啊!

靈辭傻愣愣地看著黑著一張臉,顯然處於憤怒狀態的玄釗,嚇得連話都不敢說。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甚是委屈,明明該是自己興師問罪的才對。

“我……我……澆水啊!”我了半天,好不容易提高了語調說出了澆水兩個字。

說完仿佛就有了底氣,昂著脖子質問玄釗,“我走的時候,苗苗還那麽大,怎麽現在就變成這樣了?”

“師兄肯定是沒管她,才會變成這樣的!你明明答應我給苗苗澆水的!”

越說越激動,靈辭那副梗著脖子一副害怕卻又仿佛要衝過來打架的樣子,就像一隻好鬥的小公雞,不過是被揍了很多次的那種。

玄釗仔細想了想,自己似乎並沒有答應靈辭要照顧這株樹苗,“我有答應你給他澆水?”

說完玄釗就有些後悔,又被靈辭帶溝裏去了,這是重點嗎?

不是!

重點是,靈辭為什麽要給樹苗澆酒?

對,就是酒,他都聞著味兒了,雖然這股清香聞著就叫人心曠神怡,想來入口會是十分的清冽甘甜,可這並不影響,它是酒……

用酒來澆水,這還是一株剛剛紮根沒多久的新苗,本就根基不穩,要不是怕她死了,靈辭又要傷心,他何至於三不五時用靈力澆灌!

這下倒好,靈辭一葫蘆酒下去,不用想也知道,根莖定是被酌傷了。新抽的嫩芽都蔫兒了……

而聽了玄釗的話,靈辭立刻白了一張臉,哆哆嗦嗦問出一句,“師兄就這麽討厭我?討厭到就連我送的一株樹苗你都不願意照看,任她自生自滅?”

靈辭這副樣子,當真是淒慘至極,這一萬年被師兄當個仇人似的待著,不是不難過的,隻是強自忍了。

而此刻萬年來的委屈,頃刻間匯聚在胸前,堵的難受,眼睛裏霧氣升騰,不一會兒,眼淚就啪啪往下掉,配著剛剛哭過的通紅的眼眶,還有咬著下唇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真真兒是一副玄釗幹了什麽十惡不赦,迫害於他的事兒。

“既如此,我帶她回天界就是,不在這兒,礙著師兄的眼!”擦了頰邊的淚,靈辭逞能地硬氣一句。卻是沒什麽動作,大抵也就是放放狠話罷了。

玄釗見著昔日連眉頭都不願意讓他皺的小師弟這樣悲憤的樣子,絲絲痛楚爬上了心間,可他不敢表露出來,怕一心疼,就要心軟了。

裝作毫不動容的樣子上前,衝著靈辭冷笑一聲,“你不管她,她還活得久一點!”

說著就使了術法將苗苗根部的土撥散開來,待樹苗的根莖露出來,玄釗彎腰把樹苗拔了出來,拿在手上抖了抖。

靈辭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一把將苗苗從玄釗手上搶過來,抖著唇,流著淚,“師兄,你的心好狠!”

“你發什麽瘋?”玄釗猶不明所以。靈辭顫著手摸了摸懷裏剛搶回來的苗苗,抬了眼滿是控訴,“師兄不喜歡我帶走就是了,何故將她連根拔起!”

說完收到玄釗一記白眼,“你自己看看她被你澆成什麽樣子了!”

靈辭呆呆地低頭去看,這才發現,樹苗根部的莖須都開始腐爛。

“怎……怎麽會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