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罪

可惜不知是小流氓騙了他,那白色藥丸沒有神奇功效,還是什麽地方出了岔子,陳嬌嬌竟然很快就醒了,於是慘劇就此發生。

發現自己殺人以後,張小鄉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張國標吃夜宵回家,打開偷拍的錄像進行觀看,這是他每天睡前必做的事情。於是他發現了張小鄉殺了人,也發現了朱建潮進過陳嬌嬌的房間,張國標當時嚇得酒一下就醒了。

他裝的不是紅外攝像頭——紅外攝像頭容易被人發現——夜裏看不大清,朱建潮的整個身體又被裹得嚴嚴實實,所以他並沒有看清朱建潮的長相,但他還是回想起來,回來的路上,差點撞到了一個奇怪的人,那人的裝束跟錄像中的不速之客差不多,而且他當時還看到了那人的大半張臉。張國標在房間裏想了很久,確定了接下來的步驟。

首先要去把陳嬌嬌房間裏的針孔攝像頭給拆除,以防日後被警方發現。其次就是拿走米老鼠水杯,清除張小鄉在房間裏遺留下的痕跡。接著就是拿走陳嬌嬌的財物,偽裝竊賊入室盜竊殺人的假象,因為朱建潮從衛生間窗戶進出過,這樣的嫁禍更顯真實。而跟案件有關的一些證物,他已經在第二天悄悄處理掉了。

然而對於向不向警方提供朱建潮的線索,張國標心中一直在猶豫。一方麵,他希望警方能抓住朱建潮,將他當作凶手給法辦了,這樣對他最為有利。但另一方麵他又有些希望朱建潮不要被抓住,他擔心朱建潮被抓後,說出殺陳嬌嬌的另有凶手這個事實,萬一警方相信了他的話,重新進行調查,那就糟糕了。

所以開始的時候,張國標並沒有把自己遇見過朱建潮這件事情講出來的打算,直到楊東發現了米老鼠水杯的消失。

十九號那天楊東偷偷去了案發現場,發現米老鼠水杯不見了,他臨走的時候,碰到了張國標。楊東自言自語了一句水杯的事情,被張國標聽到了。張國標害怕警方從消失的水杯這一疑點,查出陳嬌嬌被下過藥。

而這一點,是張國標極力想要隱瞞的事情。

經過一夜思考,張國標決定將遇到過朱建潮的事情說出來,希望把警方和周淺的注意力轉移到追查朱建潮身上去。但是張國標沒有想到的是,朱建潮就住在附近,而且周淺和我還見過他!

張國標一說出那晚在路上碰到之人的形貌特征,我和周淺就將朱建潮給找了出來,這大出張國標的意料之外。而更令張國標沒有想到的是,他所指認的朱建潮,也是一個偷窺者。

也正是得到了朱建潮的口供,我們才發現了針孔攝像頭的秘密,最終讓這個案子水落石出。

這其中的因果報應,當真難說得很。

聽完這一切,我們四人久久無語。良久,楊東開口道:“張小鄉會被判刑嗎?”

小科搖頭,“張小鄉未滿十四周歲,不會負刑事責任。”

楊東一臉悲憤神情,“那難道嬌嬌就白死了?”

小科依舊搖頭,“不會的。張小鄉會被送到少管所,而張國標雖然沒有直接殺人,但張小鄉會走到殺人這一地步,根源卻在於他——在於他的監管不力,在於他的不良言傳身教!而且在發現張小鄉殺人以後,他私自清理案發現場,毀滅痕跡,案發後,又誤導我們警方的偵破方向,他的行為已經不僅僅屬於包庇罪了,他已經可以算是幫凶!檢察院已經決定對張國標提起公訴,我估計他的刑期不會短!”

“這真是大快人心!”我拍手叫道,“張國標這個死變態就該去監獄裏撿肥皂!”

丫頭雙眼噙滿淚水,悲傷地說:“現在壞人已經得到懲罰,嬌嬌在天上,肯定已經知道了,希望她能安息。”

周淺輕撫丫頭的後背,問小科:“朱建潮怎麽樣了?”

小科道:“上麵決定關他幾個月,然後放掉。”我驚道:“才幾個月就要放了?他可是一個變態偷窺狂啊!”

小科無奈道:“朱建潮的偷窺行為並沒有觸犯刑法,我們最多隻能以治安管理處罰法關他幾天。”

我說:”那他半夜闖入陳嬌嬌的房間,想要圖謀不軌呢?這應該算是犯罪了吧!”

小科道:“這件事情況特殊,朱建潮雖然有犯罪意圖,但陳嬌嬌死亡在先,他的犯罪行為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而且朱建潮的口供幫助我們抓住了真凶,算是立功表現,因此綜合考慮之後,上麵決定對朱建潮從輕發落。“

丫頭露出難過的表情:“怎麽會有這樣變態的人啊?偷窺就那麽有意思嗎?”

周淺歎道:“每個人心中都有或多或少窺探他人生活的**,這根植於我們的本能之中,無法改變的。”

聽周淺這麽一說,丫頭俏臉發白,“這也太可怕了!難道我們與那些變態是一樣的麽?”

周淺搖頭道:“當然是不一樣的,我們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我們有道德,懂克製。我曾經在某本書上看到這麽一句話,深以為然。那句話是這麽說的:愛欲之心,人皆有之,但使惡德不欺善念,邪思不墮褻行,是聖也。”

我皺眉道:“你文縐縐地在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

丫頭若有所思地道:“我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各種各樣的**,有時候也會有各種各樣的邪惡想法,這很正常,隻要心存善念,不讓邪惡的想法侵蝕內心,不讓邪惡的想法變成傷害他人的行動,這樣就可以稱為聖人了。周淺,我的理解對嗎?”

周淺歎道:“不錯。有邪思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邪思所控,墮入黑暗。張國標父子和朱建潮就是如此。”

楊東問:“那為什麽有些人控製得了心中的**,有些人卻控製不住呢?”

我心有所感,說道:“這恐怕是上帝才能解答的一個問題,因為人心是最難捉摸的一樣東西。”

周淺接口道:“人心雖無法捉摸,人的行為卻是有跡可尋。張國標父子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我們都已經明白。可惜朱建潮為什麽會走上瘋狂偷窺這一條路,我們卻沒有弄清楚。”

我說:“可能是因為他長的醜而自卑吧。“

小科道:“自卑的人那麽多,不見得每個都會像他那樣去瘋狂偷窺吧!“

周淺目光看向窗外,淡淡道:“可能,他以前遇到過什麽事情吧!“

我暗歎一口氣,就算朱建潮以前遇到過什麽事情,讓他變成現在這樣,那肯定是他心中最秘密的**,我們就算去問他,他估計也不會告訴我們。而且案子已經了結,這個問題也不重要了。希望朱建潮經過這一次的教訓,以後重新做人,不要再做偷窺狂了!

日子過的很快,再過一天就是新年了。看守所的日子平淡而無趣,但是朱建潮卻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偷窺的癮,漸漸淡了下去,他不知道這個癮是消失了,還是被自己埋藏起來了。但是管它呢,他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的覺了!

透過房間的小鐵窗,他看到煙花在遠處的夜空中綻放。

“快過年了。“他喃喃自語,心中卻沒有別的情緒。他雖有父親,卻早已不相往來。被關在看守所裏快一個月,所謂的家人們從沒有來看過他,他也沒有任何難過的感覺。

而這些天,在看守所裏沒事幹,他回憶從前,也終於想清楚他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原因。

那一切起源於他父親在他幼年時候的出軌。父親的那次出軌破壞了他的家庭,也毀了他的一生。

朱建潮三歲時候,父親從外麵帶回來一個**入骨的女人。之後父母離婚,朱建潮跟著母親。但是他的母親忍受不了這個屈辱,離婚後一直鬱鬱,不到兩年就生病去世。

朱建潮那時五歲,隻能回了父親家。父親與那個女人婚後一直沒有生出孩子,朱建潮回去後,他們對他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隻是他們**之時,並不避諱朱建潮。朱建潮還記得,第一次看到父親和那女人**,他還隻有六歲。他當時似懂非懂,隻是覺得他們的行為很奇怪,卻也沒有過多感覺。

而後長達數年的時間裏,這種奇怪的狀況一直在繼續。朱建潮漸漸長大,在他十二歲那年,他終於有了性的意識。對於後媽和父親在他麵前的行為,他的心中充滿了羞恥,他開始回避。

但是**的種子已經在心中種下,慢慢生根發芽,朱建潮開始偷偷觀察他們**。他發現偷看,比光明正大地看更加刺激有趣。

那便是他偷窺行為的起源。

“再過五個月就可以出去了。”朱建潮靜靜地看著夜空,除夕的煙花開得更加絢爛,新的一年馬上就要到來。

出去之後,會不會是一段新的生活呢?

“出去之後得換個好一點的望遠鏡了。”朱建潮做著新的一年的打算,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