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破產
衛然完全忘記了衛子戚的存在似的,怔怔的脫離了他的懷抱,目光始終盯著水晶的棺麵,慢慢的靠近。
一直走到頭,她手扶著棺麵,看到了躺在裏麵的齊承積。
她看不到他的臉,他的臉上戴著一張麵具,金製的麵具與他的五官契合,上麵也描畫著眼睛鼻子嘴巴,麵具的表情看上去那麽平靜,仿佛睡的安穩洽。
她想到夏雯娜說,齊承積被炸得麵目全非,想到宋羽也說,他的臉血肉模糊,被炸毀了,再也看不到本來的樣子。
所以,齊家才給他製了這麽一副麵具,讓他即使在這裏躺著,也是有尊嚴的,不會讓人去對著他的臉大驚小怪鈐。
她手顫顫悠悠的,指尖慢慢的劃著水晶的棺麵,隔著棺麵滑到他臉的位置。
“承積……承積……”她輕輕地叫,眼裏的水匯聚著,直直的滴落在棺麵上。“傻瓜……你這傻瓜……”
她指尖隔著棺麵,描繪著他的眉眼:“這就是你提前回來的方式嗎?你這傻瓜……你……還從來沒吻過我呢……”
她癡癡地看著,慢慢的低頭靠近棺麵。
她的臉越來越低,眼淚也隨之集中在一個地方,在棺麵上形成了一灘小小的水漬。
慢慢的,唇印在水晶棺麵上,正對著他唇的位置。
睫毛顫抖著,她的唇緊緊地壓著棺麵,突然發出一聲嗚咽,眼淚斷了線的往下滴,把棺麵也弄花了。
再抬頭時,她滿臉的淚,整個人順著棺滑坐到了地上。
“啊——!”她的額頭緊貼著棺木,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
夏雯娜在一旁看著,捂著嘴巴,回頭便靠在齊承之的肩膀上,也隨之崩潰。
衛子戚走近她,隔著衛然看著棺中的齊承積。
他臉色沉重下來,雙拳不禁握緊了,低頭看著仿佛要這樣哭死過去的衛然,緩緩地蹲下.身,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衛然哭的什麽力氣都沒有,脆弱的什麽都做不了,任他抱著也沒反抗,反倒是轉頭把臉埋進了他的胸口。
衛子戚低頭看了她一眼,抬頭,不經意的瞥見坐在第一排,一個把眼睛都哭腫了的女人。
她一直看著衛然,自然而然的,也看到了衛子戚的目光。
她瞳孔輕輕顫動著,張嘴又是一聲嗚咽,也不知是不是想叫他,結果沒能止住被嗚咽聲取代。
衛子戚目光隻是一掃就移開了,沒在她臉上停留多過一秒鍾,便抱著衛然走出了禮堂。
把衛然帶回家時,她已經哭昏了。
衛子戚把她抱回到床.上,看著她哭的滿臉的紅。
不過至少,她昏過去以後,睡的還算安穩。
他又看了她一眼才離開臥室,林秋葉正站在臥室門口。
見衛子戚出來,她便說:“回頭,我跟學校請一周的假,讓小然好點兒了再去。”
衛子戚點頭,一言不發的往外走,林秋葉跟著他,終於問出口,“你今天怎麽突然過去了?”
衛子戚徑直往門口走,林秋葉以為他脾氣又上來了,不打算回答她,結果他突然說:“我不過去,難道就讓夏雯娜把她攔在外麵不讓進嗎?”
說完,他便又出了門。
“哎,我說你都回來了,這又是要去哪兒?”林秋葉追出門,站在台階上問。
“公司。”衛子戚頭也不回的說。
……
……
衛然看著麵前的那口棺,不知怎的她人又回到了靈堂之上。
靈堂裏依舊是那麽多人,夏雯娜趴在齊承之的懷裏哭。
這一次她進來,夏雯娜竟然沒攔她。
可當她經過夏雯娜身邊時,夏雯娜突然“噗”的一聲,化成煙一般消失,就連齊承之也跟著一起消失。
而後,隻要是她所過之處,旁邊的人都會消失。
原來滿滿當當的靈堂,突然就空了下來。
隻剩下她一個人,著了魔似的走到棺前。
她隔著水晶的棺麵,有股衝動,想要把棺麵挪開。
正這時,棺內原本躺著一動不動的齊承積,突然動了。
他抬手,抓住了麵具的下巴邊往上抬,慢慢的,露出了他的臉。
他的臉被炸得麵目全非,上麵紅一塊黑一塊,皮肉綻開,讓整張臉都坑坑窪窪的。
沒有眼睛,沒有鼻子,隻剩下一團坑坑窪窪的肉。
嘴唇也沒了,黏在牙齦之上,嘴裏牙齒全都不見,隻剩下腐爛的舌頭。
“啊——!”衛然突然坐起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知不覺間,她的睡衣都濕透了。
她不住的喘著粗氣,低頭握住項鏈上兩枚交扣的戒指,印在唇上,好半晌,才穩定了呼吸。
衛然轉頭看著外麵漆黑的天色,沒開燈,也看不清現在幾點了。
她下.床,赤著腳踩在地上,輕悠悠的走到窗台前,剛剛站定,她就愣住了,心髒提到了嗓子眼兒,激動地看向窗下的那棵樹。
那棵樹正在路燈旁,樹下一個人在那兒站著,背倚著樹幹,那是齊承積曾站過的位置。
“承積……”衛然喃喃的念著,以為自己眼花,是自己的錯覺。
可哪怕是錯覺,她也想多看看,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眨一下眼,就把這錯覺眨沒了。
她連忙把窗戶打開,幾乎要把整個上半身都探出去。
在她探出身子的同時,樹下的人動了,他抬手,衛然看到了他指間明亮的紅光。
煙……
齊承積是不抽煙的……
此時,那人抬頭,正對上她的眼。
衛然喉嚨一痛,才看清楚樹下的人,是衛子戚。
她感覺心髒被他的目光重重的砸了一下,小腹緊緊地一縮,立即把窗關上,緊張急促的忘記控製力道,窗框發出“砰”的巨聲碰撞。
衛然重新衝回到床.上仰躺著,雙手緊緊地抓著被沿拉高到下巴,瞪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莫名的異常清醒。
……
……
衛然再上學,已經是一個星期後的事情。
她不認為短短的一個星期,就能讓這個消息平靜下來,就能讓學校裏的學生不再把她當怪物一樣指指點點。
一樁又一樁,接連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讓她異常的疲憊。
甚至,她都生出了怯意,不敢再去“稷下學府”上學了。
每天活在所有人指點的目光下,讓她無處躲藏,真的好累。
想著學校裏那些人的表情,當著她麵的嘁嘁喳喳,衛然就不禁抖了一下。
“小姐,到了。”司機說道。
衛然看著一個個從豪車裏下來,走進校門的學生,衛然的胃都快要抽筋兒了。
她剛要打開車門下車,突然看到了葉念如正朝著校門走去。
“小姐?”司機看著突然不動了的衛然,不由叫了聲。
衛然深吸一口氣,說:“我……我一會兒再下去。”
她等著,過了十來分鍾,估摸著葉念如即使還沒進教室,也應該是差不多要進了,才開門下車。
她低下頭,既然阻止不了那些目光,她索性躲著不去看。
隻要不去看,那些目光和耳語也應該影響不到她了吧!
“你聽說了嗎?齊承積死了,齊夫人還去衛家鬧過,說什麽都是衛然害的!”
“是啊,聽說衛然還去靈堂了,哭的可慘了。”
“嘖嘖,也怪可憐的,本來好好的,突然就死了,天人永隔的。”
“我說那齊承積也是運氣不好,或許他就是命裏注定了的,遇到衛然,死於非命。”
“看她一個星期沒來上課,還以為事情鬧得太大,她轉學了呢!”
“怎麽可能,我看她心髒強著呢!她身上都發生了多少事兒了啊!人家還是什麽事兒都沒有的樣子,可輕鬆了!”
“可這次,可是一條人命啊!”
即使不去看,可是那些耳語還是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衛然突然停下不動,耳邊不斷的傳來那些你來我往的話,感覺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肆無忌憚,一點兒都不避著她了。
她感覺那些聲音越來越近,那些人也越來越近,圍著她不住的打轉似的。
那些目光,那些說話聲,她也分辨不出方向,感覺是從四麵八方傳來的。
衛然縮著脖子,恨不得能把頭縮到身子裏去。
她感覺天旋地轉的,世界就快要上下顛倒了,雙手捂住耳朵,阻止那些擾人的聲音再來刺激她。
突然,胳膊被人抓住。
衛然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甩動胳膊,要把抓著她胳膊的手甩開。
她捂著耳朵,樣子看著有點兒神經質。
“衛然!”耳邊傳來陸南希的聲音,“衛然!”
陸南希叫著,抓著她的胳膊,沒有被衛然甩開,反倒是把衛然往自己麵前拉,讓衛然麵對著她。
衛然看到陸南希的那一瞬間,便不自覺地放鬆了下來。
她緊繃的肩膀耷拉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雙手也鬆開了耳朵,放下來。
陸南希冷眼看著周圍那些指點的學生,拉著衛然往教室走,“我們走,不必管他們!一群人除了落井下石,就不會點兒別的,我倒要看看,他們家族的企業到他們手裏,還能落個什麽好!”
衛然什麽都不想,徹底把大腦封閉起來,不去聽那些人的議論,不去看那些人的眼光,被陸南希拉著,任由她把自己帶進教室。
陸南希一路風風火火的,直接拉著衛然跑,壓根兒不在乎形象。
反正她在學校裏也是個異類,早就沒什麽形象可言了。
尤其是那些女生,一個個的都瞧不起她“粗魯”的言行,即使是自小家裏給她找的家教,進行淑女教育,都沒能把她的言行改變的斯文一點兒。
拉著衛然風風火火的跑進教室裏,刮起的這陣旋風立即把已經在教室裏的人的目光都引了過來。
陸南希恍若未見,把衛然帶到座位上,又起身冷眼看著教室裏的同學。
“都顧好自己的事情,對別人的事情,都少打聽吧,免得也辱沒了自己的身份!”陸南希冷冷的說。
原本打算張口議論的人不自主的就閉上了嘴巴,原本正打算落在衛然身上的好奇目光,也在半途中停下,硬生生的轉了方向。
陸南希有環顧了一周,這才放心的坐下。
看衛然表情呆滯,還在自我封閉著,她搖了搖衛然的胳膊。
“衛然!”陸南希叫道。
可衛然直愣愣的,根本就聽不進她的話,自個兒在座位上徑直的發呆。
陸南希把心一橫,在衛然的胳膊上擰了一下。
“嘶!”衛然吃痛的抽了口氣,終於回過神來。
她邊揉著被陸南希擰紅了的胳膊,邊小聲說:“怎麽這麽用力啊!”
陸南希翻了個白眼兒,“不然你能清醒嗎?”
衛然低下頭,聽陸南希說:“你也不用躲著,你又沒做錯什麽,躲著那群人幹什麽?你什麽都沒做錯,光明正大的,更不用在乎他們說什麽!”
“哼!那些個人,沒別的本事,就會碎嘴子,我看將來他們繼承家業要怎麽辦!最好啊,他們就一直這樣下去,到時候當個扶不起的阿鬥,有他們哭的!現在倒是八卦的挺痛快,把別人的痛苦當自己的快樂,等將來,讓他們後悔死現在沒幹點兒正經事兒!”
聽著陸南希這番詛咒,衛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一直保持嬉皮笑臉的陸南希,反倒是沉下了臉,一臉的認真。
看著她這表情,衛然的笑容僵住,慢慢的收回。
“南希……”衛然喃喃的叫道。
“宋羽轉學了。”陸南希靜靜地說。
“什麽?!”衛然瞳孔陡然放大,震顫了一下。
早晨開課前的教室不算安靜,嘁嘁喳喳的討論各種事情的都有。
可是在聽到陸南希的話,衛然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教室裏變得一樣的安靜,所有的同學都在她眼前消失。
她隻聽得到自己震驚的喘息聲,“哈……哈……”的聲音。
“為……為什麽……怎麽會……”衛然話都說不清楚了,“是因為……因為……承積嗎?”
陸南希搖頭,“不是的,是宋家破產了。”
衛然整個人徹底僵住,渾身上下突然一點兒知覺都沒有。
“宋家……破產了……”衛然嘴唇抖著,毫無意識的重複著陸南希的話,“怎麽會……沒可能的啊……我……我上周還去找過宋羽,她……”
她剛想說上周,宋羽還沒有一點兒異樣,可想到宋羽蒼白的臉色,虛弱的樣子像是生了重病。
當時,她以為宋羽是為齊承積的死感到傷心,受到的打擊太大,可仔細想來,或許真的不止是那麽簡單。
漸漸地收了聲,衛然仔細的想著,才艱難的開口,“什麽時候的事情?”
陸南希又搖頭,“沒人知道宋家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現困難的,之前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宋家也沒有任何異樣。”
“不過我聽我爸說,宋家在之前有一段時間,就已經很困難了,向銀行貸了不少的款。本來憑借當時宋家的情況,銀行並不想借給他們,銀行已經算過了,宋家在當時已經沒有多少還款能力,即使借給他們錢,不管借多少,都隻能去填洞,沒法兒讓宋家起死回生。”
“不過因為宋家和齊家的婚約,想著即使宋家不行,將來宋羽和齊承積結了婚,有齊家作為擔保,再多的錢也能還上,銀行這才答應了。”
“宋家是兩頭瞞著,一麵,對銀行舉著齊家的大旗,讓他們相信有齊家作為後盾,宋家絕不可能倒下。一麵維持自己光鮮的外表,不讓齊家起疑,免得勢利眼的齊家得知真相,跟宋家解除婚約,到時候真就什麽都完了。”
“你也知道,因為你跟齊承積的事情,宋羽雖然不在乎,可是她父母很緊張,一直盯著齊家,尤其是在齊家困難的時候,他們更是特別緊張,瞞齊家瞞的也就格外的緊。”
“所以,我們誰也不知道宋家出現問題了。後來,齊承積他……出了這樣的事情。”陸南希小心觀察著衛然的反應,就怕刺激到她,也不敢說出那個“死”字。
“宋家和齊家的婚約自然不可能再繼續,自然而然的就解除了。沒了齊家這麵大旗,宋家自然也……”陸南希歎了口氣。
“宋家現在欠著天價的債務,連債都還不起了,更別說繼續提供宋羽在這裏上學。”陸南希說道。
“齊家就這麽翻臉不認人嗎?”衛然有些接受不了的說,“當初,齊夫人那麽認定了兒媳婦兒非宋羽不可,現在解除婚約了,不是說要齊家去幫忙宋家還債,可至少,也讓宋羽繼續在這裏讀書啊!”
“這一點,齊家做的還挺夠意思的。”陸南希說道,“齊承之主動說了,免去宋羽在學校內的一切費用,她可以繼續在‘稷下學府’上學,她已經上到現在了,再一年就能從‘稷下學府’畢業,就這樣退出去,實在可惜。”
衛然深以為然的點頭,卻聽陸南希說:“可是,是宋羽主動拒絕的。”
這一次,衛然雖然吃驚,可也不是想不到,總覺得,這才是宋羽該有的反應。
“宋羽性格雖好,也沒有那些驕橫的脾氣,平時性子淡,可是依然是有家族的驕傲。她要是繼續留下,肯定是要被那些勢利眼的人說三道四,指指點點的。到時候,她的處境可是比你還要尷尬。”
“你雖沒有衛家的血脈,可是你卻姓衛,衛夫人,衛子戚,全都用實際行動來表示你在衛家的重要,給你最大的後盾,讓他們並不敢真的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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