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當初在製造殺死男人的意外的時候,木子躺在鐵**,無意中看到了頭頂上的破吊扇,然後,靈感一閃……

現在,木子確切的需要那一閃,隻是這一閃,卻遲遲不肯出現。

陳舊的木門,門口歪曲的棗樹,石子路,下水道,公園,早點店,去上班的路,一處紅綠燈,廠門口門衛處。

老大的固定的、能被木子監控的,就隻有這些地點了。這些地點雖然說起來很大,但對於要製造意外的木子來說,卻是太小了。

昨夜剛經曆過一場暴風雨,氣溫很低,木子還穿著那套已經穿了很久的單薄衣衫,但是他卻沒感到絲毫的冷意。從老大的家門口,到公園,再到廠門口,木子一遍又一遍的在路上走,一邊走,一邊不停的觀察和思索著。路上偶爾經過的人形色匆匆,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心事重重的少年,更沒有人能了解這個少年的心思。

要絕對致命,而且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看上去必須是純屬意外。

每一處地點,每一個景物,都有成為製造意外事件的可能性……

平房,小院,一出院門口便是平坦的柏油路,出門後向左拐,一棵年數已久,長的歪歪斜斜但仍然枝繁葉茂的棗樹,棗樹……棗樹?

木子記得很清楚,正好是第十個來回,他的雙腳踩在樹下被風雨撕扯下來的落葉上的時候,那靈感一閃的感覺,忽然到來了。

棗樹!

木子站在樹下,眯起眼睛目測著棗樹與老大門口之間的距離。路很窄,樹的兩側都是院牆,所以,他必須從這棵樹下經過,而且這棵樹距離他的家門口最近,經過這幾天的觀察,每天早上第一個經過這裏的,肯定是他。而他經過的地方,頭頂上正好有一根人的小腿粗細的樹枝。那麽當他在樹下經過的時候,這根樹枝恰好斷裂下來,加上分枝和葉子的重量,足可以將他砸倒在地……那麽,怎樣才能保證這根樹枝恰到好處的掉落下來,正好砸在他的頭上呢?當然要在樹枝上做手腳,要想在樹枝上做手腳,隻需要一把斧頭或者一把鋸,在漆黑的夜裏有幾分鍾便可以完成,隻是這樣的話,砍或者鋸的痕跡過於明顯,就很明顯被懷疑成人為的了。所以,這樣不行……

怎樣掩蓋人為痕跡呢?木子一邊撚著自己額前的頭發,一邊苦苦思索著。然後,他看到了腳下的落葉。對,風雨!昨夜的風雨,不是正好提供了這樣的一個條件嗎?一場大的風雨剛過,扯斷一兩根樹枝,砸到一兩個倒黴蛋是很正常的吧,隻要樹枝完全斷裂下來,人們就會把風雨當成罪魁禍首,除非是那種福爾摩斯似的神探,才會懷疑是人為造成的可能性。隻是,現實中又有多少這種神探呢?

這難道是天意嗎?即使是我的第一次報複,也要和雨扯上關係嗎?木子不由的苦笑了。

那麽,下一個問題,就是如何把握時間。怎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控製樹枝斷裂下來的時間。

樹枝不會認人,不會隻有老大走過來走到它底下的時候,才抓緊時間“哢”的一聲斷裂……

木子想了很久,終於確定了一個方向:這根樹枝,隻有通過老大的手,親自把它拽下來,而不是讓樹枝自然斷裂!隻有這樣,才能準確的砸在他的頭上。

那麽,怎樣才能讓他親自將這根致命的樹枝拽落下來呢?

木子又開始撚起自己額頭上的頭發。

很明顯,隻有在這根樹枝,或者這根樹枝上的某種東西,引起他的極大的興趣的時候,他才會乖乖的將這根樹枝拽落下來。

現在樹上還沒有棗,樹枝也不是美女,不是金條,是不可能引起他的興趣的。那麽,隻有在這根樹枝上放一種東西,一種對他充滿**力的東西。

錢?對老大這種人來說,錢的**力是最大的,如果他走在樹下看到樹枝上掛著一張百元大鈔的話,那真的沒有什麽能阻止他去拽樹枝了。

但絕對不能是錢,這樣太不合理。沒有人會“無意”*一張百元大鈔掛在了樹枝上。

這個東西必須很合理的放在樹枝上,給人一種無意中掛在上麵的感覺。否則就很容易被人懷疑。

那麽,這個東西,應該是什麽呢?

這個東西是什麽呢……這一次,木子被難住了,思維被徹底卡住了。他痛苦的撚著額前的頭發,似乎要把它們一根一根的扯斷下來。

就像一部酣暢淋漓的電影,播放到最精彩最緊張的關頭時,突然停電了,屏幕漆黑一片。

想了很久,沒有任何頭緒。一個又一個的設想,然後又一個一個的被否決掉,不是缺乏**力,就是太不合理。

木子無奈的搖頭,離開樹下,緩緩向石子路上走去。

接著,他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即使樹枝合理而準時的斷裂下來,將老大砸倒在地,如果當頭砸下還好,如果隻是砸倒在地……很難斃命,甚至造成的傷害也是微乎其微。這樣的結果的話,那這場意外,策劃不策劃又還有什麽意義?

兩個問題,就像兩座大山,沉重的壓在木子的頭頂上。

太陽在天空上越爬越高,溫度漸漸回升,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增多起來,每個人身上仿佛都閃爍著太陽投下的耀目光輝。

光天化日。莫名其妙的,木子將兩個難題暫且扔在一邊,很突然的想到了這樣的一個詞語。

就在這明媚的陽光下,就在這看起來祥和美好的環境中,我居然一直在構思這樣的計劃?那麽,我算不算是陰險的一類?

木子眯起眼睛,倔強的迎向天空上方那強烈的日光。

陽光很快將他的雙目刺痛,讓他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然後,他的眼前變成了一團漆黑。在這一團漆黑中,他忽然看到了很多影子:母親溫和的笑容,那個男人偶爾的溫柔,一家三口難得的溫馨……然後畫麵猛地一轉,男人和母親的激烈的爭吵,後母看向自己的那充滿恨意的眼神,母親垂危時抓住自己的那雙骨瘦如柴的手,男人向自己揮來的巴掌……

許許多多的影子交纏在一起,然後化作兩滴苦澀的**,在雙目中打轉,就像洗衣機中那旋轉的葉輪,不停的**滌著某些雜質。

終於,這兩滴**奪眶而出,在他的兩腮上留下兩道濕潤的痕跡。

然後木子睜開了眼睛,經過了淚水的洗禮,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異常的清澈和深邃。

他一眼就看見了棗樹上方的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