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祁蘋出事，二十多年來，祁時在家裏幾乎沒什麽存在感，小時候季婕不過是看在祁蘋留下的那筆錢的份上，不得不把祁時帶在身邊。後來祁時畢業了，也能賺錢，每次回來都是大包小包的買東西，還給他們錢，季婕也就不說什麽了，反正她回來也待不了兩天，還大部分時候都是在酒店住的。

所以當有人找上門，點名道姓找祁時的時候，季婕還錯愕了一下。

她本能第一句話是：“祁時沒犯什麽事吧？我們跟她沒什麽關係的，就是遠房親戚！”

畢竟是過年，來人也帶了煙酒上門，還給他們打了個紅包，為頭的那個人說：“我們是祁小姐的朋友，過來拜年，麻煩你們告訴她一聲，我們有事找她。”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對方還這麽客氣，季婕一下就喜笑顏開地把東西全都收下，然後扭頭對祁季說：“快，給你姐打電話。”

就好像剛才說他們全家跟祁時沒什麽關係的人不是她一樣。

祁時謝絕了衛明和沈誌文他們的好意，自己一個人回的家。

錢進提著東西進來，季婕不好意思把他就這麽趕走，她也不知道祁時人在哪裏，也不能把人直接打發過去，於是隻能讓他進來等著了。

可是祁時並不認識錢進。

她回來的一路上還在殷殷期待著，會不會是尹一景。

但是尹一景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上次他就說了，當時的祁時不冷靜，等過完年她冷靜了再說。

他已經說過一個清晰的時間點，是過完年之後，就不會提前過來找她。

祁時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麽，等到她看到錢進之後，就冷靜下來了。

“您是？”

“我是錢進，趙新蕊的朋友，”錢進避重就輕，說了個讓祁時最容易產生誤區的關係，“方便出去坐一坐嗎？”

大年三十的半下午，快到晚飯的點了，除了提供年夜飯服務的餐廳和酒店之外，其他的門麵都關了。

祁時跟著錢進出來，衣服沒穿多少，凍得有些哆嗦。

於是錢進直接開車到了祁時住的那家酒店門口：“我在這裏定了年夜飯，咱們邊吃邊聊。”

和沈誌文沈蕾從年前約到今天，最後沒一起吃飯，衛明中午還特意趕過來給她送飯，也沒能一起吃飯，最後祁時的年夜飯居然是和一個從沒見過的“趙新蕊”的朋友一起吃的。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祁時一路上都沒想明白，趙新蕊自己不來，讓她“朋友”來找自己，到底是有什麽事。

更何況從錢進的穿著和座駕來看，實在也不太像是趙新蕊的朋友。

祁時並不算是個很容易輕信別人的人，之所以跟著錢進出來，是因為還在舅舅家的時候，就已經發消息和趙新蕊核實過了。

趙新蕊的回複非常快，她隻說：“我這朋友一直對我挺照顧的，你幫我好好招待招待。”

趙新蕊人就是這樣，有什麽話都不知道第一時間說清楚，而是很習慣這樣說一半留一半，還喜歡給人安排任務。

祁時丟下自己的合作夥伴和朋友，跑來替她招待朋友，也真的是有些無語。

“錢先生，我倒是沒怎麽聽新蕊提起過您，”祁時打算打直球了，“您和她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錢進回答得很痛快：“我是她尹氏現在的直屬領導。”

祁時：“……”

不是沒聽趙新蕊說過，但也不記得是之前趙新蕊隻說了人和事，沒提到名字，還是祁時自己忘了這個無關緊要的名字，總之她剛才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人。

“幸會，”祁時憋了半天，最後隻憋出來這麽一句，“你找我有什麽事？”

“趙新蕊跟我沒提起過你，今天過來我是特意找她要的地址，我是她頂頭上司，她不可能拒絕我。”

所以就更詭異了。

祁時再次問了一句：“你找我有什麽事？”

“聽說你現在自己開了家公司，而且把之前尹氏辭退的沈蕾找過去了。”

這話問得就比較唐突了，創業和人員調配不說屬於企業機密吧，可祁時也實在沒什麽必要非得去和他這麽個認都不認識的人說，這種事更難理解他要在大年三十的這個時間跑過來找她。

祁時覺得錢進的話還沒說完，就耐心地等他自己開口。

“是有創業的打算，但是公司具體人員安排有人事部去具體負責，我也不必事必躬親。”

錢進可能是煙癮犯了，但當著祁時的麵，還是很克製收斂，他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間還有常年抽煙留下的煙漬。

“我今天來得確實有些唐突，但有件事我還是想告訴你，”錢進說，“從趙新蕊第一次和莫妮卡配合，把沈蕾從尹氏踢出去開始，整個尹氏的格局就已經變了。”

祁時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麽，隻是順著他的話說，這個邏輯多少有些讓人覺得牽強。

“一個銷售部主管而已，如果尹氏當初真的想把她留下，多的是辦法，不會真的讓趙新蕊這樣一個小角色得逞。”

“所以你就沒想過，為什麽尹氏要借趙新蕊的手，把沈蕾開除？”

這一點祁時倒確實想不明白。

畢竟沈蕾走了之後，銷售部僧多粥少，新上位的莫妮卡也沒有沈蕾那樣壓製住下麵人的本事，對於企業長遠來看，肯定是有影響的。

但是祁時能想到的，尹氏的高層不可能想不到。

現在的祁時已經不會再去輕易小看任何人了，當初她總是小看徐一諾，可現在她知道了，徐一諾背後還有尹一景，或許還有比尹一景更了不得的人物。

祁時自嘲地笑了笑：“神仙打架，輪得到我這樣的小人物操心嗎？”

“那你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你的投資人就是尹氏集團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現在你怎麽想？”

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知道。

祁時坐直了身體，雙眼盯著他看：“你究竟是什麽人？”

“在沈蕾離開，莫妮卡讓整個銷售部大亂之後，你認為尹氏會派一個怎樣的人重新來穩住局麵？”

祁時這時候突然之間回想起來，之前趙新蕊就提過，這個空降的新主管，應該是那個從沒露過麵的小尹總的人。

這下全都對上了，一切早有端倪。

祁時的表情一下冷下來：“尹一景讓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