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下班的點，沈誌文把最後一項工作交接給祁時之後，祁時就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去整理工作安排。

這是她在尹氏的時候養成的習慣，每個月初都會做一個整體規劃，然後具體任務下分到周，周再細化到日。

隻不過那時候她負責的是研發部的管理工作，很多事都可以提前規劃好，隻需要按時間看進度就行了，而現在，她管理著整個公司，每一天、每個部門，都可能會有非常臨時的事情冒出來，完全是不受控的。

祁時在她的手賬本上寫下日期，大致在腦子裏梳理了一下工作安排，然後心不在焉地又看了一遍，自己心裏也清楚，這些安排多半是要被推翻重來的，現在的工作不可控性太大了，包括和人約了談事情的時間也不能完全確定下來，每個合作方都可能有臨時的變動，這些都屬於不可控的。

等到最後她的目光又回到第一行字的時候才發現，她居然把年份都寫錯了。

每年的頭一個季度，日期都很容易下意識寫成前一年，等好不容易習慣了這個年號，馬上又要到新的一年了。

人的年紀就在這一次又一次的不習慣和習慣中，被不斷拉長，綿延出一個可怕的時間軸來。

祁時通過微信，和那位久聞其名的陶樂取得了聯係，陶樂雖然已經是那麽成熟的一家公司的老板，可為人半點架子都沒有，她甚至還有些興奮。

「你就是祁時嗎？我聽尹先生提到過你很多次了，你一直致力於研發出能解決視力障礙人士生活困難的芯片，真的太偉大了！」

祁時順手上網查了一下才發現，這個陶樂隻比她大一歲，也是個年輕小姑娘。

沒想到她還這麽年輕，就已經有了這麽大的成績。

她在好幾年前更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創業的意識，趕上了最好的時候，現在自媒體興起，很多人都能在家打理屬於自己的賬號，以此來更新內容視頻。

自媒體到現在已經不算是特別新的工種了，而且他們合作的平台和甲方，選擇性也越來越大，所有合作都是一加一大於二的產出，是真的朝氣蓬勃的一個新興產業。

「我對你才是久聞大名、如雷貫耳，雖然我有這樣的想法，可惜五年時間過去都沒有做出成績來，不像你，自媒體和舞台劇，以及你們自己的漢服品牌都做得很好。」

「單打獨鬥是沒有出路的，哪怕是個人up主，最初能夠憑借自己的一腔熱血和不怎麽熟練的拍攝和剪輯技術，上傳一些視頻，獲得了一些觀眾的喜愛，但如果想繼續更長久、穩健的發展，肯定是要組建屬於自己的團隊的。」

陶樂打了一長串字，顯然累了，她後來幹脆發語音消息過來：“我這邊打字不太方便，就直接跟你發語音啦，你如果不方便聽就轉文字好了，我的普通話還可以的！”

祁時戴上了藍牙耳機，聽完就笑了起來。

陶樂大概在什麽工廠之類的地方，不方便打字，聽環境音還有些嘈雜。

祁時打字過去：我方便聽的，就是不太方便說話，我打字回複你就好啦。

於是陶樂發來一連串長達六十秒鍾的語音消息。

“我之前就和尹先生聊過很多次，在芯片研發方麵，你們術業有專攻，我們肯定不行，但你們這個產品，在市場還不成熟的情況下，如果直接去和醫院方麵談合作，很難成功，畢竟和手術相關，病人都會相對來說謹慎一些，風險畢竟大。”

“但是我們這個就不一樣，和博物館那邊VR體驗結合起來，失敗了也不過就是他們還是看不見，不會對他們的身體有什麽損傷，換句話說就是，成功了，那是開創性的創舉，對你們將來和醫院方麵合作是有好處的，失敗了，也不會帶來什麽嚴重後果，我願意跟你們合作，一起努力嚐試一下。”

說實話，直到聽到陶樂的話之前，祁時心裏一直非常忐忑，她五年前的想法，放到今天仍然還是比較新的理念，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如果他們沒有辦法說服醫院方麵進行合作，這個項目基本上沒有意義，而和眼鏡相結合的方式，也未必能被患者接受，畢竟成本在增高，售價也會跟著提高，加上他們還沒有足夠的資金去鋪廣告，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很難產生信任感。

現在聽到陶樂的話，祁時感覺自己的DNA都開始動了。

她不想影響大家的工作，於是幹脆拿著手機走到外頭的安全通道去，直接用語音回複，激動的情緒溢於言表。

“太好了！我一下就激動了，陶小姐，我們這個項目賺錢是其次，出於我個人的私人原因，是真的很希望能夠幫助那些視行為障礙患者提供幫助，尤其是後天意外造成的人群，他們很難接受這樣的劇變，也很難承受住其他人的同情和憐憫，時間長了，還可能發展成身邊親人的嫌棄和埋怨，這樣對他們的身心都會造成進一步的傷害，所以我的最終目的，是通過全新的產品，能夠幫助他們正常生活，不會被人發現自身的缺陷，也就不會被人同情或者嫌棄了。”

她說完之後渾身的血液都在湧動，然後激動地、期待地等著陶樂的回複。

但這次陶樂沒有立刻就回複。

祁時的心情從最初的激動萬分，到後來的有些忐忑，直到最後已經又開始悲觀起來。

就在這時候，陶樂直接回了個電話過來。

“抱歉，我剛才在看打板，才來得及聽你的消息，我都跟著你激動起來了！”陶樂的聲音聽上去就和祁時看到的視頻裏一樣好聽，“今天晚上我約了尹先生聊這件事，不知道你時間上方不方便，要不要一起？”

原來尹一景今晚是約了她。

祁時一下各種情緒湧上心頭，沒來得及再考慮，就衝動地說：“方便！”

她說完立刻想起來今晚還約了沈誌文呢，於是又問：“我這邊方麵還帶一個小夥伴嗎？”

“是沈先生嗎？我之前也有跟他對接過，”陶樂大剌剌地說，“當然沒問題了，我也會把我的小夥伴們帶上，大家一起吃個飯，頭腦風暴一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