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季這邊的事還沒解決,很快祁時又接到了新的棘手消息。
福利院孩子的手術很順利,但是術後出了問題。
按照基金會的計劃,術後是安排了專人來照顧的,這筆支出已經做了賬,款項是到了位沒問題,但誰也沒想到,居然沒有人去對接護工的事。
導致孩子出手術室之後,全靠護士查房的時候照看一下,護士有心無力,她們要負責的病人實在是太多了,根本不可能盯著孩子一個人照顧。
結果孩子就在醒麻藥了之後,因為太癢,直接把紗布給扯開了。
要不是醫生查房發現得及時,恐怕要發炎。
事情報道祁時這裏,祁時簡直焦頭爛額。
她現在都顧不上什麽惡意報道了,這就是他們工作的疏漏,沒辦法給自己找補。
基金會就出現了之前她和尹一景聊過的那個問題,因為大家都是曾經就職於其他基金會的專業人員,誰都比祁時本人有經驗,所以祁時在開展工作的時候,對他們一直比較信任,結果他們也正因為如此,邊界感太強了,不屬於自己職權範圍內的事,絕不會插手去做,這就直接導致了根本沒有人去對接請護工的事。
福利院那邊原本工作人員就不夠,平均一個人要照看十幾個孩子,也沒人能騰出時間來醫院陪護,所以直到醫生發現之前,居然都沒有任何一方發現這個疏漏。
祁時非常重視,她親自跑了一趟醫院,事實上醫院裏時刻在等待被錄用的護工有很多,男女老少都有,根據病人的實際情況,可以選擇更方便照顧的護工,祁時剛到沒多久,就在隔壁病友家屬的推薦下,見到了護工燕子。
燕子看起來還很年輕,但根據她自己介紹,她已經快四十歲了,穿得非常得體,言談間也很有禮貌,因為自己孩子也生病了在醫院,一方麵方便照顧,二來也能賺一些生活費去補貼,所以才幹的這一行。
她自己有孩子,對小孩有天然的母性,照顧起來也更細心。
祁時幾乎沒有猶豫,就直接和她把事情定了下來。
這筆支出算起來還比基金會計劃中的金額要少,祁時解決完這些事之後,才抽出空回基金會處理這件事的後續。
雖然出了事,但是大家都沒有絲毫自責和反思。
祁時到的時候,所有人還在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工作,有些人自己的工作已經搞定了,就在光明正大地摸魚,並且沒有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一次小問題的出現,能夠及時解決,不釀成多大的惡果,但能讓所有人都從中汲取經驗和教訓,避免再有下次,也是值得的。
問題是現在沒有人覺得有問題。
祁時心涼了半截,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管理上最大的問題在哪裏了。
她之前的管理經驗,職權範圍隻是一個部門,這個部門隻需要完成公司交代的任務,跟上公司的發展規劃,就不會出大問題,而且所有崗位上都是“百分之六十”型的人才,即便不出彩,也不會有大問題,包括她自己在內,都是公司層麵上“百分之六十”型的人才,也是可以隨時被取代的。
而現在祁時身為基金會的主要負責人,她太過信任底下的工作人員,而缺乏給他們進行職業規劃,明確分工,這就導致他們自己在進行分工的時候,本能去避免觸碰到棘手或者相對來說比較耗費精力的工作。
問起來就是“不屬於我職權範圍”,這樣一來,永遠有工作任務是“不屬於任何人”的,這怎麽能行?
可是人的思維一旦形成固定方向,就很難把他們掰過來。
這次的事,如果不立刻解決,之後還會有類似的問題源源不斷出現。
於是祁時快刀斬亂麻地把所有人召集起來,大家過來的時候都很公式化,按部就班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還每個人都攤開來一個筆記本,好像要記錄多麽重要的工作安排一樣。
祁時看到他們這個架勢,瞬間輕笑了一聲,她還偏不跟他們保持相同的風格,偏要跟他們對著幹。
她故意鬆了勁兒,身子半倚在會議桌上,一隻手肘撐在桌麵上,用手掌托著腮,斜了眼看他們:“大家這麽嚴肅幹什麽,不過就是工作中出了一點紕漏,又都缺乏隨機應變能力,還都在躲避問題,沒人想著解決而已。”
雖然他們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做事風格,但畢竟沒誰是傻子,聽到祁時這麽說,誰都清楚她是什麽態度了。
坐在祁時身邊的人問:“這件事確實沒有對接的工作人員,祁總看要不要再招一個人進來?”
祁時簡直要氣笑了:“你的意思是,隻要有一項具體工作沒有寫進崗位需求裏,就得另外招人?”
看起來她也不太想重新招人進來。
又有其他人出主意:“那我們可以和福利院那邊對接一下,讓他們來負責這件事。”
祁時又問:“我讓你們做策劃的時候,就誰都沒想到過會有這個問題?”
底下人紛紛給出默認的態度。
“那麽你們為什麽知道要在開支項裏,列出來這一項?”
財務回答:“我們之前的公益項目裏,都是有這一項支出的。”
“也就是說,這是經驗,”祁時點點頭,稍微坐正了一些,“這一次的事也算是教訓,如果我不把你們召集起來開這個會,好像你們都沒什麽反應——這件事最後是我親自去解決的,諸位,如果什麽事都需要事無巨細親自去辦,我請你們是來做什麽的?”
私立基金會,負責人可以說一言堂,她能請誰,就能開誰,不需要什麽理由,大不了根據勞動法給相應賠償就可以,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她要非說是不符合工作崗位需求,也沒問題。
平心而論,這裏給出的薪資待遇比他們之前就職的基金會都好很多了。
眾人這才緊張起來。
看到他們的反應,祁時心裏總算舒服了一點。
果然這個態度是要給出來的,幫不上忙,還養著你們白吃白喝,我是錢多了燒的嗎?
祁時抬起手整理了一下自己鬢邊的碎發,心想:但也不太可能一次性開除這麽多人,他們走了接下來的事誰幹?短期之內重新招到這麽多人的可能性都不大,更何況重新招來的也未必就比現在這撥人強。
隻是就這樣“算了”,一口氣憋在心裏,怎麽都過不去。
“這樣,”祁時最後說,“以後我來跟你們開會,隻討論大事,策劃通過之後,誰來具體負責,你們自己去商量,但有一點我提醒一下,如果再出現這種所有人都甩手聲稱不管自己的事,但最後確實出了紕漏的,所有人一起罰,如果有人不服,現在就可以辭職。”
底下鴉雀無聲,也沒有人再在本子上胡亂記錄什麽。
祁時站起來:“我這裏確實是為了做公益,但我給各位開了工資,不是讓你們吃幹飯的,還有一點,我們對接的都是需要幫助的弱勢群體,你們要記住,如果不是他們有這樣的需求,也不會產生諸位這樣的崗位需求,你們在工作中要有點愛心,你們麵對的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