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城的氣溫一下從幾度驟然升到了二十七八度,春裝根本沒來得及露臉,就毫無用武之地了。

祁時畢竟是有所求那一方,即便課程上有什麽困難,也不太好意思主動去打擾沈舟,倒是沈舟在周末的時候先找的她。

“小姐姐有沒有空出來爬爬山呀,”沈舟在電話裏說,“這麽好的天氣,也不能一直待在家裏看課程的,不要辜負好韶光!”

祁時已經攢了半個月的問題,全都整理好了放在一個文件裏,就等著合適的時機向她請教,當場就說:“好啊好啊,那我開車過去接你。”

“那太好啦!”沈舟很高興,“我可最害怕開車了,平時不是蹭車就是地鐵來的。”

原本祁時也不是太習慣開車,後來算是被尹一景給練出來了。

她這次赴約,當然也是藏有私心,想要向沈舟打聽打聽有關尹一景的事。

沒想到沈舟一上車,自己就主動說了:“我們小尹總,你認識嗎?”

祁時的心一“砰”,努力克製著自己的聲音不顫抖,她盡量平靜地“嗯”了一聲:“認識,怎麽了?”

“聽說他出國去做個小手術,不知道怎麽的給弄失憶了,”沈舟嘖嘖稱奇,“我還隻在小說和電視劇裏看到過失憶呢,沒想到還真有。”

“失憶……是什麽都忘記了嗎?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公司都在八卦,說他就認識徐總,他們兄弟倆關係可是真好啊,”沈舟看起來還有些失望,“還以為會有什麽兄弟鬩牆之類的豪門大戲看呢。”

祁時心想,如果尹一景眼睛沒事的話,虐徐一諾簡直太容易了,不存在兄弟鬩牆,隻會單方麵碾壓。

沈舟注意了一下祁時的表情,輕笑了一聲:“不過呢,我一直聽說老董事長是比較偏心小尹總的,畢竟姓尹嘛,孫子和外孫肯定不一樣。”

這話祁時就不太同意了:“老董事長選賢任能,如果真的偏心的話,之前也不會讓徐總打理公司這麽久了。”

不偏不倚地說,事實也是如此。

沈舟聳聳肩:“不過他們豪門之間的事,咱也不敢猜,咱也不敢問,我就是挺好奇的,小尹總從沒來過公司,現在又傳說他要結婚了,如果有唐家的助力,接班估計是沒跑了。”

“他不可能結婚的。”祁時想也不想地說。

沈舟奇道:“為什麽?”

“你不是說他失憶了嗎?人在沒有安全感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做出比較重大的決定的,更何況如果他隻記得徐一諾,就證明也忘了那個要聯姻的對象,對方會在他完全不記得自己的情況下,嫁給他?”

“那可不好說,”沈舟說,“豪門嘛,什麽奇葩事都是有可能的。”

祁時覺得自己有點腦瓜子疼。

沈舟突然有些好奇:“如果出於雙行將來的發展,需要你去聯姻什麽的,你會答應嗎?”

祁時怔愣了一會兒,一時接不上,在紅燈處一腳刹車停下來,然後才扭頭看向沈舟回答:“這個如果是不成立的,雙行的規模小,不可能麵臨需要聯姻這種情況,即便會有,我努力學習,拓寬自己的邊界,可不是為了在危急時刻去聯姻用的。”

“哈哈,就是!”沈舟嗤之以鼻,“我一直覺得聯姻這種事很扯,好像兩個集團當了兒女親家就變成利益共同體了似的,怎麽可能呢,哪家不是家大業大,子孫一大群啊,自己家都能分出好幾撥來,不可能因為一次聯姻就彼此信任的。”

這些祁時都不關心,等到重新發動車子之後,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輕聲感慨了一句:“人要想純粹做自己,可太難了。”

沈舟一手撐在車門上,側著臉看她:“為什麽這麽說?”

“就好比尹一景,”祁時笑了笑,“他失憶了,隻記得自己的弟弟,這是不是很純粹?就記住了最簡單的親緣關係,而其他人記住的,全都是他的社會價值,或者身份,比如他的身份聯姻能為尹氏集團帶來什麽,他接班的話對企業的好處有哪些,但這些對他來說,未必是最重要的。”

甚至未必是重要的。

尹氏集團也是從無到有,一步步做起來的,以尹一景的能力,未必會比當年的老爺子差。

她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剛好快到地方了,她就主動說:“快到了,你是不是該換鞋了?”

沈舟說出來爬山,但居然穿了雙高跟鞋,手裏提著個塑料袋,裏麵裝著運動鞋。

就這一會兒時間,她也不嫌麻煩。

對此沈舟給出的解釋是:“我不太會穿高跟鞋,但是現在領導說出去談工作穿得太休閑、太像小孩兒,容易吃虧,讓我多練練,所以才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練起來!”

祁時點點頭:“你領導說的也沒錯。”

“他這個理論呢,我是不太信服的,不過他個人魅力大,這才是我聽他話的原因。”沈舟笑眯眯地說。

祁時覺得這個姑娘很有意思,幹活的時候絲毫不馬虎,說話的時候卻總在把自己往“不太靠譜”上撥。

“你領導知道你這麽誇獎他嗎?”

“他要是知道的話,我早就丟飯碗了,”沈舟換好了鞋,神清氣爽地開門下車,“你可別去告狀啊!”

這話就是多餘囑咐,祁時哪來的機會去見她領導啊。

爬山的時候,沈舟沒一會兒就氣喘籲籲起來:“我領導說他每周都要爬山,體力可真好啊,我這才剛開始呢就不行了。”

“你三句話不離你領導,看來個人魅力是真大。”

“其實我有兩個領導,一個是專家型的,特別擅長搭建班子,還有一個是野路子型,才不管什麽理論研究、方式方法的,不管黑貓白貓,能抓著耗子的就是好貓,我可真是賺大發了,個人魅力強,和工作能力強並不衝突,”沈舟爬不動了,幹脆停下來,雙手叉腰地大口喘氣,“我感覺他們倆一個爹,一個媽似的,對我來說是非常寶貴的學習機會啊!”

祁時覺得這話怎麽這麽熟悉,專家和野路子……不是她曾經和尹一景分析過的關於沈誌文和她自己的區別嗎?

她眯起眼睛看著沈舟,覺得自己這是碰到了個同道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