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尹一景的“蝸居”,現雙行公司的“員工宿舍”,已經是夜裏十一點整。
前屋主和現老板麵對麵坐在餐桌上,居然才剛吃完晚餐。
尹一景沒動,也沒回答剛才祁時的話,搞得祁時就隻能罰坐似的,陪他繼續坐在餐桌邊。
但她今天已經累了一整天了,又剛吃完一碗麵,血液都下行到胃裏去助消化了,腦補就有些缺氧,她悄悄打了個哈欠,明知道尹一景看不到,但還是盡量控製了聲音,不讓他發現。
但祁時著實是低估了一個長久受眼疾所困之人的聽力水平。
“困了就去洗漱休息,”尹一景扶著桌沿慢慢起身,“我過來住,已經打擾到了你的正常生活,你沒有義務還要照顧我的起居。”
“這不是義務不義務的問題,我們倆現在也算是……合租的關係吧,”祁時急急地說,“大家彼此照應本來就是應該的。”
“我能照應你什麽呢?”
“我今天都累了一天了,回來發現還有人在等我,這是我活到這麽大,都很少有過的體驗,”祁時生怕他不信,立馬又補充道,“而且要不是你在家,我今晚肯定不會吃東西了,你看你在這,我生活都更規律一些,怎麽就不算照應了?”
“看來我們之前,關係確實不錯,”尹一景低頭輕笑了一聲,“這樣費勁地找理由,難為你了。”
祁時一下被噎住了:“我這是……實話實說好嗎?”
“好,”尹一景通過一天時間,已經對這個家裏的布局很熟悉了,大部分陳設都跟他在自己別墅裏的差不多,他熟練地繞過餐桌,回到沙發的區域,“你先去洗漱。”
“還是你先把,我怕等會兒地板都弄濕了,你容易滑倒。”
“我已經洗過了。”
祁時一下尷尬了,是啊,都這麽晚了,他一個人在家,肯定早就洗過了呀。
等等,不對,他一個人在家是怎麽洗澡的?
祁時瞬間慌了:“你怎麽不等我回來再洗呢?一個人在家萬一出點事,可怎麽辦啊。”
“祁時,我是個成年人,眼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有自己獨立生活的能力,”尹一景聲音輕柔地安慰她,“而且我是個男人,你不必擔心我。”
祁時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就隻好換了話題:“那我去洗漱,盡快弄完,不耽誤你休息。”
這個房子比較小,除了主臥室裏的洗手間裏有淋浴,公共洗手間是隻有馬桶的。
祁時洗了個戰鬥澡,很快就一邊擦頭發一邊出來,招呼尹一景:“你趕緊去休息吧。”
“不用擔心我,我有整個白天的時間可以休息。”
祁時下意識回了一句:“我還不知道你麽,別說休息了,你肯定還在工作的。”
事實上,尹一景今天確實利用了語音助手的方式,在處理和回複郵件。
祁時沒意識到自己是用過去的立場說的這句話,她過去牽起尹一景的手,把他帶進房間裏,等尹一景躺好了之後,她還替他掖了掖被子,又重新調好了空調溫度,這才放心出去,回自己的房間。
尹一景躺在**,卻並沒有什麽睡意。
他現在大概能夠猜到,當初自己為什麽會挑中祁時來成立雙行。
她確實是一個很合適的企業管理者,雖然專業上沒有太多經驗,但她思維上已經具備一個企業管理者該有的素質了。
甚至比徐一諾這個從小就被培養的接班人,更加有大局觀,心思也都在正當的工作上,沒什麽其他的花花腸子。
尹一景想起來今天沈誌文在電話裏告訴他的,祁時最近一直很重用的那個衛明,是她的老同學,表麵上看起來很依賴他,沈誌文走的時候,很多工作都是直接和這個衛明交接的,但是事實上,所有最核心的事,她還是攥在自己手裏。
帥才得善用將。
祁時一個人,不可能把公司所有事都抓起來,必須得有人幫她處理一部分事務,與其用一個不知底細的外人,老同學至少知根知底,但她還是沒有傾囊相告,總還是留有戒備心的。
這是尹一景之前沒有的期待,祁時卻自己主動想到了。
沈誌文在電話裏還告訴他,祁時那個表弟也進了雙行,還是進的銷售部。
這話尹一景聽完,心裏就已經有了數,以他這段時間對祁時的觀察,她確實是個心軟的人,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但尹一景對她的判斷是,隻在她心裏有數的情況下,沒有觸及到底線的情況下,她的處理方式會比較寬容。
目前為止,或許祁季的所作所為,還沒有真正觸及到祁時的底線。
他現在倒真的有些期待,如果真的觸及到她的底線,祁時會怎麽做了。
老虎沒有發威之前,總有人不知死活地把它當成小貓。
同一時間,次臥的祁時也輾轉反側,總是睡不著。
明明都已經累了一天了,可以說是身心俱疲,可她就是異常的亢奮。
尹一景現在給人的感覺,越來越和從前的他重合起來。
跟他最開始失憶的時候,還有手術失敗時,跟她提分手的時候,已經截然不同了。
祁時有種錯覺,她和他之間,好像回到了剛從筆友奔現的時候,兩個人之間肯定是有好感的,但又不算太熟悉,所以拚命在彼此試探,克製又靦腆。
尹一景的性格,更多應該是偏向之前他對祁時完全是陌生人的時候的表現,到了現在,已經是有所“偏愛”的了。
他是以恢複記憶的目的來到這裏住的,可祁時根本沒時間多陪他,更別提找什麽回憶了,她忙得要命,甚至差點忘了他在家裏還餓著肚子。
尹一景也沒表現出任何不滿。
祁時有些拿捏不準他現在究竟是怎麽想的。
他是真的想恢複記憶嗎?
他知道恢複記憶之後,自己和她之間的關係是怎麽樣的嗎?能接受這樣的關係變化嗎?
祁時想來想去,覺得尹一景極有可能在失憶之前,就已經規劃好了手術失敗之後的種種可能。
會不會連現在的情況,也在他預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