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時已經完全沒有力氣生氣了。

“舅舅,我已經三天沒怎麽睡好覺了,您有什麽急事嗎?”

“上次的事……”

“過去了的事就不要提了,”祁時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先上車吧,路上說。”

否則在公司門口聊家事,萬一還吵起來,就難看了。

“你累了,我來開吧。”

祁輝對祁時這輛車的車況已經很熟悉了,他輕車熟路地上車,還提醒祁時:“小時,係好安全帶。”

祁時係好安全帶,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整個身體朝車門的方向傾斜,是一個很典型的抗拒姿勢。

但是祁輝不懂這些,他還在追問:“最近忙什麽呢?再怎麽重要的工作也重要不過身體,還是要好好休息的,你最近都瘦了。”

同樣的話,尹一景哪怕用挖苦和諷刺的語氣說出來,祁時都受用得多。

因為她心裏很清楚,祁輝此刻對她的關心隻是個幌子,緊接著有他真實的目的。

“如果您這次還是來跟我聊房子的事,就不用說了,上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不是不是,上次我也是在氣頭上,祁季那個沒出息的,知道自己找你要碰釘子,攛掇著我來……”

“那您這次找我有什麽事?”祁時睜開眼睛,扭頭去看他。

“向春的戶口沒簽過來,到時候孩子落戶的事……”

俞向春的戶口還在他們老家,是農村戶口,但是跟孩子生下來落戶沒有關係,孩子可以跟著祁季落戶在老家,讀書還是不成問題的。

但祁輝這次特意來找她提這件事,肯定就是不想讓孩子戶口落在老家了。

“我的房子已經賣了,賣掉之前我自己的戶口也沒有遷過來,想要孩子落在我戶頭上也不現實。”

“我知道,”祁輝慢條斯理地說,“所以我想著,能讓祁季在嶽城買套房,把戶口遷過來,到時候孩子就能落在他戶口上,將來讀書也方便啊。”

“別說祁季沒有錢,就算有,在嶽城落戶也是有條件的,他才來多久,沒有交夠稅,社保也沒有滿年限,買房都困難,更何況落戶。”

祁輝不知道買房還有這麽多條件,一下子愣住了:“那怎麽會是這樣呢,我們老家都是有錢就可以買的啊。”

“每個城市的限購政策不一樣,”祁時沒耐心一步步解釋,“總而言之就是沒有購買資質,除非買非常偏遠的地方,或者是法拍房,那又有各自的問題和麻煩,總之現在我建議他不要眼高手低,想那麽多事,最重要的是好好工作。”

祁輝不敢惹她生氣,隻能囁囁地說:“畢竟成了家,還得為孩子考慮,你當姐姐的……”

祁時一股煩躁的情緒升騰起來,好在公司離家不算太遠,很快車就開到了小區裏,祁時一刻也待不住了,車剛停穩就開車門下車。

等祁輝追上來,她已經沒什麽好語氣了:“舅舅,我當人姐姐,不是當冤大頭,您是不是覺得我這些年在外麵打拚很容易?家裏誰幫過我嗎?”

“你一個女孩子,總能找到男人幫,祁季不一樣……”

這話簡直誅心了。

祁時忍不住馬上就要發火,就在這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疑惑的聲音。

“是祁時嗎?”

祁時循聲回頭望過去,趙雪鬆正拄著拐杖走過來。

“姥爺?”祁時驚訝道,“您來了怎麽不上去?”

“聽說你沒回來,我上去也是跟小景傻坐著,不如在下頭逛一逛,”趙雪鬆眯起眼睛看向祁輝,“這位是?”

“這是我舅舅,”祁時做了簡單的介紹,然後立刻對祁輝說,“舅舅您先回去吧,我這邊有客人。”

祁輝心裏不太痛快,趙雪鬆穿得其貌不揚,還這麽大歲數了,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麽大客戶,他沒肯走:“也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沒事,既然是舅舅,就請上去,一起坐坐,”趙雪鬆笑嗬嗬的,“正好我讓人送了補品過來,舅舅也能嚐嚐。”

這話說得有些親密,不像是普通客戶會說的話。

祁輝最開始沒注意祁時對趙雪鬆的稱呼,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本來不去的這會兒也必須得去看看了。

祁時怎麽跟他使眼色,他都不管不顧,非要跟著上樓去,祁時當著趙雪鬆的麵,也不好怎麽發作。

尹一景現在麵對家裏來的各種各樣的客人,表現得都非常淡定,用他開玩笑時的話說就是,他自己也是客人,所以身為主人的祁時帶誰回來,他都沒有立場說什麽。

但這次她帶回來的組合確實是讓人有些吃驚。

趙雪鬆叫人從車裏把用冰箱保存著帶來的補品送上來,自己一口不吃,笑眯眯地看著他們三個吃。

祁輝嚐了一口,覺得那個燕窩吃起來也沒什麽別的味兒,不知道憑什麽賣這麽貴。

他再去看祁時,祁時也沒怎麽吃,就放下了。

“姥爺,您和尹一景坐,我送我舅舅回去。”

祁時在這裏真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她倒是沒有自己家條件差,和他們這種有錢人家坐在一起的窘迫感,而是她不能確定祁輝到底想做什麽,如果當著外人的麵說出些不太合適的話來,那就真的讓她太丟臉了。

祁輝還真是一點都不辜負她的擔心,在祁時如此明顯的暗示下,他還是脫口而出:“你給我句準話,到底幫不幫你弟弟。”

“舅舅我們出去了說。”

“這是你家,還出到哪裏去,要走也是他們外人走,”祁輝越說越氣,“還沒成家就讓男人住到家裏來,就不怕別人罵你沒家教,是個賠錢貨嗎?”

“這話就說得不對了,”趙雪鬆慢悠悠地說,“現在年輕人,情投意合,住在一起多正常,更何況還有那租不起單間,跟人合租的呢,也沒人規定都得是同性才能合租,我年紀長點,托大說一句,做長輩的幫不到孩子,也不要說這樣的話去戳孩子的心。”

祁時一下眼淚都要出來了。

從前隻是氣憤和不甘,現在就是後知後覺的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