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時從方總的辦公室走出來時,心髒還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但她極力克製住了,表現得依然從容冷靜。
直到走出他們公司,坐到自己車上時,手才不由自主地抖起來。
她畢竟還是年輕,沒經曆過多少事,說出剛才那番話,已經是提前演練很久的結果,或許就因為她沒經驗,表現出來的情緒反而更容易讓人相信。
真話不說全,假話不全說,留空間和餘地讓他自己去想象。
但總的來說,就等於賭博,是輸是贏,隻在對方的一念之間,打的就是心理戰,看他上不上鉤而已。
到這時候,祁時才在心裏感慨著,像尹一景這種能夠運籌帷幄,每次都能精準預判到對方的預判。
這太恐怖了,不知道是經曆過多少人心算計,才能練就的本事。
總而言之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祁時也不妄想著能一步登天。
但是時間不太夠了。
和Kevin簽的對賭協議的期限雖然是一年,但是協議裏規定了分階段實現的目標,目前為止第一階段的目標對祁時來說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衛明因為這件事特意找到了祁時來聊,但祁時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等拉到投資,再進行下一步計劃,看看能不能把銷量拉起來了。”
到這時候,祁時也不想去追究當初的決定是不是做得過於倉促和衝動,在那時候,她沒有別的選擇,而現在更加如此。
衛明問:“Kevin最近有找你聊第一階段目標沒完成的事嗎?”
“他已經有日子沒聯係我了,”祁時想了想,“要不然我去找他聊一聊。”
“按協議內容,是分季度四次目標任務,但如果找他聊一聊,看看能不能通融到一年之約到期的時候,隻要總的任務達成了,能不能就算完成對賭。”
當然,如果到那時候還是沒辦法完成,就隻能願賭服輸了。
要說祁時心裏完全不急,那肯定是假的,但這時候急並不起任何作用,她隻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衛明當然是能夠看出來她真實情緒的,於是主動說:“我陪你一起去吧。”
怎麽說他也是個名義上的副總,當初簽協議的時候他也在場,現在祁時一個人去,氣勢上就輸了一截。
“也好,”祁時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那批貨怎麽樣了?”
“貨已經到了,我親自帶人去清點的,沒問題,”衛明知道她是事必躬親的性格,又補充了一句,“等回來,你還是親自去看看,更放心一些。”
祁時也沒拒絕,“嗯”了一聲之後,破天荒地解釋了一句:“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現在也還在摸索和學習階段,很多事都想親自參與,才好對整體有個概念,避免公司成立時候那種什麽都不懂的情況繼續維持下去。”
“我明白,”衛明笑了笑,“作為老板,確實是有這樣必要的。”
在祁時的印象中,衛明除了中間有段時間突然有些奇怪的想要幹涉她之外,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很有分寸感。
但是人和人之間相處的時間長了,確實會潛移默化下產生參與對方人生的“親近感”,隻不過有些時候這種情緒不會被抗拒,因為“親近感”是雙方共同產生的,而有些時候是會被對方抗拒的。
祁時表現出來的抗拒,或許在那時候傷了衛明的心,所以他才破天荒地請了長假回去。
想到這裏,祁時想起來,她還說過等事情辦得差不多了,要陪衛明回去看看他媽媽的,到現在也沒兌現,還差點忘記了。
祁時有些愧疚地放慢了腳步問:“阿姨最近身體怎麽樣?”
“好多了,上次還說讓你有空過去吃飯,”衛明笑一笑,“不過她也理解,年輕人正是打拚工作的時候。”
話都說到這份上,祁時隻能說:“我把她兒子拐出來這麽久,改天是得上門去好好陪陪罪。”
“賠罪倒是不必,什麽時候賠她個兒媳婦兒,她就高興了。”
“好啊,”祁時低頭避開他的視線,“回頭我一定給你介紹幾個好姑娘。”
她就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衛明腳步一頓:“忘了帶車鑰匙,你在這兒等等我,我馬上拿了就過來。”
祁季的案子已經判下來了,祁時還是不放心,去給自己買了人身意外險,但這樣做也並不能給她帶來多大的安全感。
所以這次衛明倒回去拿車鑰匙,祁時還真的就站在公司前台等著他,等他重新出來,兩個人才一起進電梯。
“你是不是覺得我挺沒用的,”祁時在電梯裏突然問,“把你從老家拉出來,結果公司也沒做起來,到現在還是這個樣子,說老實話,就算今天去,Kevin同意以一年之期來核算對賭內容,真的到時間的時候,我也沒信心一定可以完成。”
“還沒到那一天,你怎麽就能確定自己完不成?”衛明下意識伸手在她胳膊上拍了拍,“對自己有信心點兒,你身後也還有我們,雙行上上下下拿著你的工資,總要幹點活的。”
這話能達到的安慰效果並不佳,祁時自己心裏也有數,她確實有些開始心慌了,而這個感受還沒處說去,跟尹一景說了,仿佛就是提前認了輸,在找他求助,而衛明現在本身就是雙行的人,他來分擔這個壓力本來就是應該的,更何況在祁時心裏,也從來沒覺得他能真正幫忙解決掉這個問題,說出來也就是單純地喧泄一下情緒而已。
衛明在這件事上,內心的判斷並不樂觀:“一年之期到的時候,我們未必完不成這個對賭,但Kevin之前一直在國外長大,他可沒有我們有的那種人情世故,為了他公司的利益,不同意的概率也是有的,我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Kevin從一開始,目的就是為了入股雙行,隻不過迂回地用了這個方法。
等祁時他們到了,表明來意之後,他果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祁小姐,在商言商,我們白字黑字寫得很清楚,你這樣的要求本來就不合理,還有道德綁架之嫌,我是個生意人,並不打算做慈善,所以不可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