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總並沒有猶豫太長時間,就給雙行投了第一筆錢。

這筆錢對他們來說不是個多大的數目,哪怕隻是為了討好尹一景,也是值得的。

祁時簽字之前還特意問了一句:“真的對我們沒有任何要求?”

“但凡投資,想的當然都是賺錢,”方總輕輕搖晃著咖啡杯,“說實話,祁總,如果不是你和尹氏的關係,我不可能會投你。”

都已經到簽約這一步了,他居然把話挑得這麽明。

祁時沒覺得自己被冒犯,簽完字之後反而很誠心地問道:“我能問問,為什麽你本來不打算投我們嗎?”

“眼鏡市場已經相對成熟了,多少大品牌都有自己固定的受眾,消費者心理,從眾是非常常見的一種現象,而雙行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任何宣傳方麵的動靜。”

祁時沒有接話。

方總放下咖啡杯:“既然你問了,我就實話實說,雙行最大一張牌,隻是個概念,你們的芯片至今沒有研發出來,而且據我所知,尹氏集團也一直在做這方麵的研發,你憑什麽認為你可以?”

“您這人還真是有點兒意思,”祁時微微笑起來,“要說不打算跟我合作呢,說這些話讓我死心倒還說得過去,可您錢都給了,還說這樣的話,讓我覺得你是做好了賠本的打算了。”

“你也可以這樣理解,”方總居然還真的承認了,“祁時,如果不是因為你和尹一景的關係,我確實不可能投這筆錢,但我現在投這筆錢,卻不是因為尹一景。”

他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窗邊去,背對著祁時的方向,長長歎了一口氣。

“尹氏集團將來選誰當接班人,還會不會繼續跟我們合作,不管你和尹一景是什麽關係,都是不可能左右結局的,”方總的聲音遠遠傳過來,“但我還是願意投你,就是賭你會贏。”

祁時在決定先找方總來談投資的事之前,對所有名單上的人都做過一些背調,方總有個女兒,就有眼睛方麵的問題,而且不是先天性,而是意外導致的。

不是先天性的問題,更容易通過手術來恢複,但這些年,還是沒能徹底恢複。

有時候不能說是巧,而是他就是因為女兒有這個問題,才會一直和尹氏集團合作的。

祁時猜到他合作的最終目的是希望他們真的能研發出一款產品,幫到自己的女兒。

可惜尹氏集團雷聲大雨點小,五年了,在準備上市前臨門一腳,又給縮了回去。

方總猜測和他們繼承人內鬥有關,但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到底還有沒有人在繼續做這方麵的研發。

祁時當時出走,在他們業內還是有引起小小轟動的。

她遠比她自己以為的,要出名得多。

“準確地說,是希望我贏,但您認為,如果不打出王炸產品,光靠普通的、市麵上早就有的產品,雙行想要在這個行業紮根,來分杯羹,根本不可能,在此之前,您不想眼睜睜看著我們垮,是嗎?”

“你很聰明,”方總也很坦然地說,“我的出發點有很多,比如希望看在我這時候出手相助,到時候你能在他麵前美言幾句,但將來的事,我也明白,不太可能實現。”

祁時笑一笑:“您都坦誠到這個份上,我就隻能說一句感謝了,我會全力以赴。”

晚上祁時回家,和尹一景說起這件事,尹一景卻問了一句:“俞向春最近怎麽樣?”

祁時雖然沒有時間頻繁去看她,但還是一直保持聯絡的。

她當即就回答道:“還在恢複期,恢複情況還不錯。”

也就是這句答案,她一下反應過來尹一景問起這件事的目的了。

“我馬上去看看她,”祁時立刻起身,去衣架上把包取下來,“不用等我回來吃飯了。”

俞向春現在的情況,她所有數據,都是需要記錄的,祁時忙得團團轉,顧此失彼,認真算起來,也並沒有做成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唯一拉到的這筆資金,還不一定能起到多麽關鍵性的作用。

“最近身體怎麽樣?”祁時進門就問,“我最近忙,都沒能顧得上來看你。”

“祁時姐,你忙你的,我沒什麽事,”俞向春見她來,非常高興,“阿姨今天要加班,我本來準備煮餃子吃的,你肯定也還沒吃呢吧?我叫外賣好不好?我現在可以自己叫外賣了!”

她有些興奮地用手機操作外賣下單給祁時看。

祁時很為她高興:“真好,不過你還在恢複期,不要為了鍛煉自己,看太長時間手機,對眼睛還是有影響的。”

“放心吧,我注意著呢。”

祁時等外賣到的這期間,就和俞向春聊起了工作的事。

“我都替你想好了,等完全恢複之後,還是得有一份自己的工作,你要是不嫌棄,可以來雙行……”

沒想到她話都沒說完,俞向春就搖起了頭。

“不用了祁時姐,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很多了,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

“怎麽能是麻煩呢?”祁時解釋給她聽,“我們公司原本就有固定崗位是留給視行為障礙患者的,你的眼睛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是想要恢複到正常視力也不太可能,很多崗位都沒辦法勝任,我是想讓你到公司來,做你自己能做的事,一方麵養活自己,另一方麵我也有個私心,希望能記錄一些你的數據,便於我下一步的研發。”

“研發的事,我肯定全力配合,隻要你需要的時候,我就過去,”俞向春卻非常堅持,“但我就不去你們公司上班了,那些崗位,可以留給更需要它們的人。”

她態度如此堅決,倒讓祁時有些意外。

“那你將來有什麽打算?”

“我已經找好了工作,”俞向春眼睛亮晶晶地說,“說來還是要謝謝你,祁時姐,這次手術,多虧了你的基金會,這些天,他們一直有來醫院探望我,我也問了一些事,知道你們還在對接給福利院的孩子們做體檢,我……我聯係了福利院的人,我可以去那裏照顧孩子們。”

她失去了兩個孩子,而且福利院的相當一部分孩子,之所以被遺棄,都是因為有不同程度和不同部位的身體殘缺。

祁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當然了,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祁時上前去和她擁抱,“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勇敢,向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