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請君入甕”四個字,顯然不太適合來形容尹一景對祁時在麵對雙行管理上的態度。

可他也確實是眼睜睜看著她撞的南牆。

祁時在把雙行的管理權交出去之前,回家甚至沒有跟尹一景提過這件事。

尹一景真是比她還能沉得住氣。

祁時這天晚上回來收拾行李,故意弄出了點動靜,讓尹一景聽到,但尹一景聽到之後也沒什麽反應,祁時感覺自己已經平靜接受事實而壓製下去的火氣,隨著他毫無表現的樣子,“蹭”的一下又被點燃了。

“尹一景!”祁時知道他是故意的,“你就這麽眼睜睜看著我和Kevin合作,簽了那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對賭協議,現在被提出管理層,你覺得我很可笑是不是?”

“毫無經驗的情況下,能撐到現在,已經算不錯了。”

尹一景的話平靜又淡定,你甚至根本分辨不出來他是說真的,還是在諷刺你。

祁時聽完之後,火氣更大了:“那我還要謝謝你高看我一眼啊。”

她氣得直接把行李箱給踢翻了,在房間裏來回踱步,越想越氣:“我本來就是想找份工作而已,如果一年前我找到了工作順利入職,到現在怎麽也已經站穩了腳跟,在做自己擅長的事了,都怪你!非要讓我搞什麽創業,我是創業的人才嗎?雙行當初全靠沈誌文一手搭建起來,你倒好,說走就走,連他一起帶走,就把我一個人扔在那兒,怎麽做怎麽錯,你看著我一步步把公司給敗了,很有成就感是嗎?”

“當初我為你籌謀好一切,臨走之前也做了各種交代,你聽了嗎?”

沈誌文也許不用走那麽早的,是祁時自己疑人不用,把衛明從老家挖過來,變相把沈誌文給擠走了。

基金會因此斷了一筆資金,祁時又沒有聽勸,搞得出了事,那一次到最後都是尹一景出麵擺平的麻煩。

祁時也知道,淪落到這一步,她自己的責任是最大的。

所以她能甘心承受這個後果,為自己的錯誤買單,可是能承受也不代表毫無芥蒂地承受啊。

在最親近的人麵前,總要發泄一下,才能過去的。

“是,現在都是我的錯,我太蠢了,又不自量力!”祁時氣得上躥下跳,“辜負了你對我的期望,是我不配!我走!”

她都說到這個份上,尹一景居然也沒攔著。

“你現在的情緒不穩定,不適合開車,我叫人來接你。”

好啊!他現在已經迫不及待想趕她走了是吧?

祁時的逆反心理上來了,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擺爛:“我還就是不走了,你能把我怎麽樣?”

“你如果不走了……”

祁時仰著頭看他,隻見尹一景非常淡定地說:“那我還就不走了,你能拿我怎麽樣?”

“那就退票。”

感情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要收拾行李搬出去,而是去散心的啊。

祁時那股邪火一下就散了。

她泄了氣似的,幹脆仰躺在地板上,感覺到尹一景緩緩在她身邊的地板上坐下來。

“我之前不是沒勸過你,但你沒聽,”尹一景等她冷靜下來之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始解釋,“我後來想過,有些事,別人的經驗和教訓,怎麽說,對當事人而言都是紙上談兵,不管結局如何,總要自己去試一次,才能有切身體會,不管是經驗還是教訓,那才是真正你自己的東西。”

確實是這個道理,隻不過代價有點大啊。

祁時歎了口氣,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再開口時,聲音裏忍不住帶了些委屈。

“我本來就不是這塊料,感覺自己一直是被推著往前走的,忍不住就覺得委屈,”她吸了一口氣,“但是仔細想想,也沒誰逼我,說到底還是自己太貪心。”

“這不叫貪心,這叫有野心,祁時,我現在這樣說,你可能覺得是在安慰你,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比一諾更適合管理一家企業,你已經具備了企業管理者的思維模式,現在唯一欠缺的就是經驗,現在已經有了教訓……”

他的話還沒說完,祁時就非常突然地坐了起來。

她一隻手搭在尹一景的膝蓋上,苦笑道:“別再給我洗腦了,這樣的話說多了,誰都會往心裏去,可是能力又跟不上自己的野心,這非常痛苦,是你不太可能理解的那種痛苦。”

“當然,沒有誰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你的榮耀或者痛苦,全都隻能自己承受,”尹一景把自己的手覆蓋在祁時的手背上,“所以你現在想怎麽調整自己,我都支持。”

“我訂了機票,想出去轉轉,本來想約向春一起,可她有工作,沒辦法和我一起去。”

祁時自己也不知道這時候說起這些是出於怎麽樣的心情,但尹一景聽完之後輕笑了一聲:“我知道。”

他知道?

“俞向春跟我說了,所以我也訂好了機票,如果你收拾好了行李,我這邊也需要你幫忙。”

祁時直到坐在尹一景房間的**幫他收拾衣服的時候,都還沒完全反應過來,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尹一景雖然很多生活上的事,都能做到基本自理了,但是有些必須依靠視力才能完成區分的事,讓他來做,很可能穿搭就會非常不倫不類,更何況他現在的許多衣服,都是祁時幫忙添置的,她做起這些來,也比較得心應手。

“我能問問,你為什麽要陪我一起嗎?”

“散心有時候需要自己一個人,這種時候不管出於什麽好意,都最好不要去打擾,但有時候的散心,會容易產生一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來,這時候就比較需要有人陪伴。”

他分析起這些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

“你學過心理學?”

“久病成醫而已。”

祁時聯想到他的遭遇,突然就有些內疚了。

和他經曆的事情比,她現在的遭遇又算什麽呢?

隻是被踢出管理層而已,甚至在物質上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損失,畢竟雙行成立之初,大部分資金都是靠尹一景拿出來的。

再想想自己剛才發的那頓莫名其妙的脾氣,就更覺得自己矯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