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時最警惕的時間段,郭樂誠沒有找她,但過了一段時間,祁時已經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並且開始非常費勁地試圖找到不那麽“內卷”,但又符合她對自己規劃的去找到一個折中點,確實不容易。
就在這時候,郭樂誠的太太找上門來了。
祁時接到電話之後,內心的想法是:終於來了。
就好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劍終於掉下來了,痛肯定是痛的,受傷是一定會受傷的,但總好過知道頭頂懸了把劍卻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掉下來那種未知的恐懼要好得多。
“如果你找我是想讓我給他捐肝,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我跟他之間早在我媽死之前就已經沒有關係了,你也放心,他的遺產我一分錢都不會要,全都是你的。”
史梅輕笑了一聲。
她們對麵而坐,桌上還堆著不少禮物,都是剛才來家裏時的人送來的。
祁時沒想到她會約在家裏見麵,之所以會答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裏還存有妄想,或許能在這裏見到那個涼薄的男人一麵。
至於見到了之後能說些什麽,她沒有想過。
但這個房子似乎跟祁時以為的“家”不是一回事,它更像是另一個辦公樓,迎來送往都是客,談的也都是公事。
史梅問:“你以為我今天請你來,是跟你商量?”
這語氣,直接把祁時給氣笑了:“不然你還能把我打暈了拖上手術台,給他捐肝嗎?”
“法治社會,也不用把事情想得那麽難堪,”史梅喝了口果汁,“我們都是生意人,解決問題的方法當然是交易。”
祁時的臉色陰沉,聲音也跟著低下去:“你認為這世界上還有什麽東西值得我拿自己的肝髒去換?”
“你母親當年的研究數據,現在能加快速度讓你的研發取得新進展,以及幫你那個失明男友恢複視力的研究數據,你認為值不值得?”
祁時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走出的那棟別墅。
史梅不愧是一手帶出郭樂誠,幫他開創這麽大商業帝國的女人,打蛇打七寸,不屑於說廢話,她多的是辦法讓對手就範。
她提出的條件實在是讓祁時不得不心動。
祁時渾渾噩噩開車回到尹一景的房子裏。
尹一景聽到開門的動靜,直接從客廳沙發上起身,走到門口來。
“去哪兒了?”
“見一個人。”
“見誰?”
祁時扯了扯嘴角:“你這樣是在審犯人嗎?”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個意思。”
她在遷怒。
祁時的胸口不停起伏著,她有些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但這一切本就和尹一景沒有關係。
“對不起,”她低聲說,“我情緒不太好,先上去休息了。”
“等等。”
祁時的腳步隨著尹一景這兩個字停下來。
她回頭去看,尹一景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原本應該空洞的眼神此刻卻無比灼熱地停在她的身上。
空氣安靜得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清晰聽見。
祁時覺得自己急促的呼吸已經出賣了自己真實的情緒,有些難過地想發出些什麽別的聲音來打破這沉靜。
“你去見了史梅。”
聽到尹一景說出史梅的名字,祁時突然感到了一種解脫。
“是啊,”其實祁時本來也沒有打算騙他,隻是沒想好應該怎麽說而已,“史梅,郭樂誠的太太。”
她想不到尹一景會如此殘忍,一定要她親口承認這層關係。
“她用什麽威脅了你?”
史梅在嶽城的商業圈裏,也算是個傳奇。
她一共有過四段婚姻,郭樂誠是她吃回頭草的第三任丈夫。
這些年來,史梅通過和不同企業家結婚,來一步步把自己的身家做大,到現在也成了嶽城舉足輕重的人物。
她絕不是吃素的。
而郭樂誠能讓她在第四任丈夫那兒拿到好處之後,還能回頭,也是有本事了,至少他是真的讓史梅感興趣的存在。
現在郭樂誠病重,史梅一定會用一些手段來達成目的,如果這個手段不夠缺德的話,也不會讓祁時回來之後如此失態。
“她用媽媽當年的研究數據來跟我做交換,”祁時移開目光,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實在太大了,那是媽媽真正意義上唯一留給我的東西,它還能幫我治好你的眼睛。”
尹一景千算萬算,沒想到自己也是史梅拿來威脅祁時的條件之一。
“這件事如果你願意,可以交給我處理,我不希望你在受到這些因素影響的情況下來做決定,那對你不公平。”
“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所謂的公平,你擁有的每一樣東西都早已標好了價格,”祁時皺了皺眉,“隻不過有些明碼標價,但有些是暗中標好的價格罷了。”
“你現在怎麽想的?”
“如果那份數據真的還存在,捐肝而已,不算太沉重的代價,在我的承受範圍之內,”祁時輕描淡寫地說,“但我現在把問題拋了回去,我讓她證明那份數據是真的,接下來就看她能怎麽來證明了。”
尹一景突然說:“即便她真能證明,也不值得你捐器官來換,祁時,身體永遠是最重要的。”
“你認識史梅嗎?”
“有所耳聞。”
“我去查過,她這個人,手段髒且毒,還有些隱秘的人脈,很多事都被隱藏得很好,如果她這次不得逞,也一定還會有其他後招在等著我,說老實話,我已經厭倦了這種劍懸於頂的感覺,還不如一刀給我個痛快。”
尹一景在心裏快速做出了判斷。
數據隻是最後一根稻草,促使祁時快速下定了決心而已。
她內心應該根本就做不到真的對郭樂誠見死不救。
“知道捐肝需要做些什麽嗎?”尹一景突然問道,“做好準備了嗎?”
祁時自己內心早已有了答案,她也很清楚是自己不願意麵對這個事實而已。
所以當史梅提出這個合作條件的時候,她真的在心裏鬆了口氣。
“我想好了,”祁時最後說,“尹一景,我已經沒什麽可失去的了,如果做這件事能留住曾經有過的一點點父女之情,還能助力治好你的眼睛,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