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祁時回家之後還是沒忍住和尹一景提起了，說一點也不好奇尹一景會是什麽態度，那是騙人的。

祁時多少有一些期待，尹一景會替趙新蕊出頭，畢竟尹氏家大業大，不會太在意一單小生意。

但尹一景聽完隻問了一句：“趙新蕊怎麽說？”

“她說得罪不起王總，”祁時心裏已經開始突突了，“想著或許能用醫院的檢查單去跟他聊一聊，或許可以幫助更快地把單簽下來。”

“嗯。”尹一景之後就沒有繼續表態的意思了。

祁時等了一會兒，側著頭去看他：“你怎麽看呢？”

“趙新蕊才是這次事件的主體，她如果覺得需要去報警，公司當然站在她這邊，支持員工維權，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尹一景還有個“但是”，“但是，她現在自己認為能利用這件事為自己為公司換來更大利益價值，我當然尊重她的選擇。”

這個答案非常“尹一景”，但又不夠“YIN”，祁時說不清楚自己哪裏值得不高興，但確實心情又不太好。

“你在不高興？”

祁時不想承認，更不想否認。

於是尹一景說：“我是個商人，並不是聖人，做生意沒有不打擦邊球的，我說過，對尹氏來說，今天的成就是靠每一筆單，每一個合作夥伴互惠共贏得來的，站在管理者的角度，犧牲一個員工，遠不如犧牲一個合作夥伴付出的代價大。”

“那就可以不顧法律和道德嗎？”

“追究法律責任是需要主體的，王總沒有給我下藥，我也拿不出證據去告他，”尹一景還是淡淡的語氣，“有資格也有證據去告他的是趙新蕊，趙新蕊自己權衡利弊，認為沒有必要，那份檢查報告對她來說能創造更大的價值。”

祁時說不過他，但又不能讚同：“你這個說法我不能苟同，難道職場性騷擾已經成了常態，就是對的了嗎？”

“當然不對，但如果這次趙新蕊追究了，尹氏也站在她這邊，支持她用法律來維權，你考慮過以後嗎？”

祁時一時語塞。

尹一景繼續說：“以後公司出於為女性員工安全著想，首先一定不會讓趙新蕊再出去對接男性客戶了，之後銷售部也會削減女性員工比例，再往後會削減所有部門的女性員工比例，作為嶽城的龍頭企業，其他企業也會以此為風向，長此以往，會對整個女性就業形勢造成嚴重影響，祁時，你自己也會被牽連其中，你現在去醫院那邊對接的，不論是於主任，還是範磊，都是男性吧？”

祁時這次直接愣住了。

“所以不是公司不為她出頭，而是形勢比人強，站在企業管理者的角度，當然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爭取到多一單生意，趙新蕊自己也能多拿些提成，有了這次的教訓，至少王總以後會更加注意，而趙新蕊自己也會更加小心，除了你說的那個‘可能’會造成的嚴重後果之外，對大家都隻有好處不是嗎？”

這明顯是非常扭曲的三觀。

祁時無法接受：“我認為你在詭辯。”

“並不辯解，我承認這就是商人逐利的角度，”尹一景伸出手去握住祁時的手，不顧她的掙紮把她的手握緊，“但你必須承認我剛才說的都是事實，還記得你之前跟我提起過的金白珊嗎？”

金白珊，祁時的手僵了僵，她就是之前那個被招進來之後立刻懷孕了的員工。

當時祁時就認為不應該招一個正在備孕的人進來，一旦她懷孕，公司要考慮到她的承受能力，其他同事就勢必要為她分擔一些工作，作為領導的祁時也會因此變得非常被動。

尹一景從她的動作就能判斷出她情緒的起伏：“我隻能說從我的角度出發，如果是你，我絕不會姑息，但畢竟不是你。”

每個人都親疏有別，對尹一景來說，祁時是和尹氏同樣重要，甚至更重要的存在，但趙新蕊隻是個普通員工而已，他當然要從集團利益出發。

“如果不是因為她和你的關係，這件事我根本不可能知道，”尹一景繼續說，“我說過，這是她自己權衡利弊之後的選擇，我能做的，無非也就是尊重她的選擇而已。”

祁時苦笑了一下：“我感覺自己剛剛表現出來像什麽言情劇裏的女主角一樣，傻白甜，還充滿正義感，但在真實的職場裏，我這種人往往第一個被淘汰。”

“也容易被人利用，”尹一景捏著祁時的手指把玩著，“這件事原本就和你無關，你出於朋友道義，已經第一時間趕過去把她送去了醫院，已經足夠了。”

祁時心裏一直在後怕，如果她當時沒接到這通電話，或者中途出現別的什麽變數，該怎麽辦。

她把手從尹一景掌心裏抽出來：“對不起，是我不夠冷靜，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一時還有些難接受，我先上去了。”

尹一景沒有多說什麽，聽著她的腳步聲，“目送”她上樓。

等祁時的腳步聲完全聽不見之後，尹一景才掏出手機發了條語音消息出去。

“查一查趙新蕊最近見過什麽人，她戶頭的資金情況。”

對方很快回了兩個字：好的。

尹一景幾乎一聽到祁時的話，心裏就已經有數了。

王總真下藥的話，祁時去的時候就該是在酒店裏找人開房門了，一般情況下酒店也不會配合，等到她報警，警方趕過去，多半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

但她趕到的時候，趙新蕊是自己在門口等她，這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祁時沒有酒桌上和人談項目的經驗，或者說經驗不足，也沒有單獨赴過那樣的局，所以一時沒想到這個情況的不合理。

趙新蕊這麽做，最直接的後果就是今晚的結果，尹一景不可能因為祁時的一句話就去把事情鬧大，而祁時勢必接受不了尹一景的這個態度。

心裏不生嫌隙都難，時間長了，這嫌隙越來越大，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或許都會因此受到影響。

趙新蕊為什麽要這麽做，總是有跡可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