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怎麽會不記得。
那個最深的噩夢。
那魔鬼……霸道的影子落下,我半點逃離的力量都無,他抱我入懷,親吻撕咬我的雙唇。
我抵死反抗,拚命哭喊,踢打掙紮,他卻更快意,笑聲如針根根刺到我心底去。
我曾哀求:你殺了我,不如你殺了我。
他笑:怎麽可以,小清流,我還要等你長大。
既然他不殺我,終於有朝一日被我尋到機會逃開,我狂奔大笑,從山穀衝出平原,跌倒又爬起,縱然磕的渾身疼痛,流出鮮血,心頭卻是快意的。
當我一個人,在荒無人煙的荒原上躑躅而行,高等妖獸望風而來,圍在我周圍,虎視眈眈,低低發聲。
他們在伺機,等我倒地。若我倒下,我會在眨眼之間,被撕成碎片,連一點血肉都不會留存世間。
我不是怕死,我甚至渴望死亡好些日子,但是,不是此刻,不是此刻。
死亡的恐懼,叫我連眼睛都不敢眨動一下。
可最終,筋疲力盡。
倒下那一刻,忽然有種解脫的感覺。
那瞬間我抬頭看天,那麽高遠,那麽冷淡,一片的漠漠藍,映入我眼底,最後一眼。
一直到忽然醒來,發現眼前有張嫣然如花的笑臉之後,我疑心自己是死後歸天,見了仙子。
仙子倒是仙子,我卻沒有死。
如果這一切是命,那麽我……讓自己認命。
有時候我會想,那些不堪,或者這些救贖,到底哪個是夢,哪個如真。
我曾一度勸說自己已經忘了,但每每在最深的夢裏,他重又出現。
耳畔清晰聽得自己的淒厲哭叫。
我低低嗚咽,輾轉反側,縮起手腳。
雙手卻一陣溫暖,有個聲音柔和地說:“清流,醒來,清流,不用怕。”
我慢慢睜開眼睛,眼前光影逐漸定下,而雲中子白色雙眉一動,目光深邃,輕聲安慰:“醒了?乖。”
他露出和暖笑容。
我望著他,一時隻覺得如夢如幻,隻好問:“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笑一笑:“偶然經過。”
“楊戩呢?”我忽然記起這個人,慌忙四處看。
“他……”雲中子放下手中藥盞,“他……清流,你是擔心他嗎?”
眼皮垂下,他不看我。
我眨了眨眼,隻是問:“他死了嗎?”
雲中子搖了搖頭,又一笑,將手放在我頭頂:“傻孩子,他怎麽會那麽容易死。”
我愣了愣,心底卻莫名地一陣鬆快,隻好跟著說:“是的是的,我忘了,那個人本來就那麽狡詐。”
忽然想到他曾經那麽強行壓過來的場景,以小佛女的姿態,心頭忽然又是一陣痛恨。
“我再也不想要見到他!”我憤憤地說,想要抬手捶床,手上卻一點力量都沒有。
“別動氣,”雲中子歎了一口氣,“你先是中咒,身體本來就弱,現在又豁了全力去動紫麟真氣,若非我攔住你,此刻你還能跟我說話嗎,早就耗完真氣,油盡燈枯,跟楊戩兩敗俱傷了。”
我心頭涼涼,垂下頭不說話。
“我知道他肯定是惹怒了你,可是你這脾氣……”
我扭過頭。
雲中子伸出手,攬在我的肩頭:“你這樣,叫人怎麽放心?”
我心頭一動,竟覺得暖暖的,麵上卻仍舊放不下,恨恨說:“誰叫他不知死活,再來一次,我一定叫他死!”
雲中子啞然,看了我一會,才說:“知道了知道了,下一次如果再有人惹你,你別動手,叫我動手好不好?”
我聞言皺眉:“你要留在這裏嗎?”
“怎麽,你不喜歡我留下?”他微笑看著我。
雙眉一展,琉璃色的眼睛璀璨聲光,凝望著我。
“呃……隨便啦。”我吐一口氣,低下頭。
“哈!”他笑一笑,慢慢說,“清流,你說實話的樣子比較可愛。”
“我哪次不是說實話。”我瞪著他。
“知道了知道了。”他一直笑,“我去給你端一碗湯藥來,你乖乖等著。”
“什麽藥,我不喜歡喝藥。”我疑惑地看著他。
“不喜歡喝也要喝,把自己傷成這樣,你想一直都躺在**不動麽?”
“喂!”
我抗議,但是雲中子並不聽我的,搖著頭走掉。
他白色的影子出了門口。
我歎一口氣,百無聊賴地回身倒下。
眼前光景一閃,又是那個無賴的嘴臉。
我伸手摸上嘴唇,為什麽回憶起來,會是這麽清晰,真是殘酷。一時恨得心癢,翻過身去。
身後有什麽響了一聲。
起初我以為是雲中子回來了,才要轉身。
忽然之間心頭一震,我動不了。
這個感覺……
我知道進門的人是誰了。
“你別動,”果然,是那個可厭的聲音說,“我知道你並不想見我。”
我冷冷一哼,還頗有自知之明。
“可是清流,你居然想殺了我。”他的聲音有點冷。
“我有點傷心,也很不服氣,清流。”
“既然你不想見我,我暫時離開。”
“可是我……”
他在那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宛如瘋子,自言自語。
我隻當自己是聾子。
“我不後悔。”他忽然說。
“雖然冒失,但是我不後悔,如果再來一次,我一定還會……”
他的聲音逐漸堅定。
怎能這麽無恥?
我咬著牙猛地爬起來,想也沒來得及想,一把抄起雲中子放在床頭的水杯,向著他的方向狠狠地甩過去。
“如果再來一次,我一定殺了你!”同時我大聲說。
他居然一動不動站在那裏。
我扔出的杯子居然那麽準的,正中他額角。
這廝護體神功也不用!
杯子碰在他的額頭,他身子一晃,向後退了一步,接著,赤紅鮮血從他的額頭汩汩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