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和尚廟裏的女子
“不要,不要過來!師傅救我!”眼見著一白一灰兩鬼影猛撲而來,西亭驚恐的抱頭蹲地,拚著命的大喊大叫。
“”噗通一聲,從石凳上跌落下來,她眼睛大睜,環視了一圈,四周竹林沙沙作響,頭頂豔陽暖照,地上竹影婆娑,哪裏有焉公公和小善子的鬼影。
“原來是做噩夢。”
扶著石凳坐起,西亭咽著口水平複心情,衣背冷汗淋漓,被這一場駭人的噩夢嚇得不輕。雖說隻是一場夢境,西亭卻覺得萬分的真實,愈想愈怕,索性一撩官服,腳步匆匆的逃離了後院。
“哎喲。”正走得急,迎麵撞上了一人,不是別人,正是早上迎她的五官司晨侯陸。
“監副大人,您沒事吧?小的該死,衝撞了您。”
西亭擺擺手,拒絕了他的攙扶,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官服,問道:“何事?”
侯陸忙回:“監正大人請您去主簿廳熟悉文案。”
上司發話了,西亭也不敢怠慢,跟著侯陸就去了主簿廳。
手捧著監正派人送來的曆日稿本,西亭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小善子的那句:“欽天監監副當得可開心?”時時縈繞耳邊,攪得她思緒雜亂。
若不是因為朱棣要試探她,焉公公招了供,也許就不會死;小善子替自己當值,也就不會死。
但是歸根到底,罪魁禍首還是她,她害的焉公公死在獄中,害的小善子替自己當值,枉死在糞池。所以,他們才會來向她索命。
低頭看著身上的官服,這青翎鷺鷥就像是一張罪狀,控訴著她的官職是墊著幾條人命才坐上來的。
手止不住的顫抖,西亭覺得五髒六腑都在抽搐,她怕了。朱棣可以為了試探她,眼睛眨都不眨的揮霍了兩條人命。若是她日後衝撞了盛威,或是成了反陰陽術數一黨的目標,這小小的正六品頭銜,怕是難以保全自己。
“我想回家。”她突然說道。
“什麽?西監副可是哪裏不舒服?”坐與上座的老監正聽她突然一語,抬頭問道。
西亭這才回過神來:“呃?我,小,下官沒事。”
看,連這古代的稱謂她都搞不清楚,隻怕早晚有一天被拎上斷頭台。
渾渾噩噩在欽天監呆了一下午,直到鄭和有車來接,她才稍稍有些精神。
回到船廠,一進鄭和的房間,她開口便道:“帶我去見姚大師吧。”
西亭要見姚廣孝,她覺得現在隻有姚廣孝可以幫自己。自從上次姚廣孝拿出符咒上的丟失的那枚銅錢,她就覺得姚廣孝不同,他應該知道自己是誰,來自何處。
姚廣孝白日裏穿朝服麵聖,到了晚上便換袈裟在慶壽寺內念經誦佛。等鄭和帶著西亭到了慶壽寺,姚廣孝已經在打坐誦經。
兩人不敢打擾,隻得在小和尚的指引下,在別院等待。
“三保哥哥,可是許久不來了。”兩人剛坐定,從外頭進來一端茶的女子,吟笑著給鄭和奉茶。
女子?西亭睫毛一眨,抬眼望去,隻見來人著一件蝴蝶紋翠色長裙,烏黑的秀發盤成簡單的發髻,毫無裝點之物。一雙秀眉四蹙非蹙,眼裏點點星光,配著白皙的膚色,微尖的下巴,倒也算的是有姿勢。青色布麵鞋踩在地上,毫無聲響,盈娉走來。
和尚廟裏居然有女人!而且,好像與鄭和很熟識。
西亭不動聲色,眼倒是眯了眯,看二人對話。
“語彤妹妹近日可好?”鄭和接過茶,禮貌的回問。
和語彤嫣然一笑,輕聲問道:“繡花縫補,雖平淡卻安樂,多謝三保哥哥關心。”
西亭在一旁聽得不停的打哆嗦,哥哥來妹妹去,你倆要不要合唱一首情妹妹郎哥哥!
兩人寒暄完畢,和語彤為西亭端茶之時,才問道:“三保哥哥,不知這位大人是……”
“這是欽天監監副大人,今日與我一同來拜見師傅。”鄭和為她介紹了一番,和語彤忙側身伏禮。
動作輕緩,標準,倒像是受過教訓一般。
不等西亭問,鄭和伸手微一指和語彤,介紹道:“這是和語彤,是我的老鄉,借住慶壽寺。”
西亭點頭,衝她咧嘴一笑,便兀自喝茶去了。和語彤得了個尷尬,不知自己何處惹到了這位監副大人,迷茫的眼神向鄭和瞄去。
鄭和笑著替她解圍:“監副大人話少。”
話少尼妹啊!西亭往肚子裏灌了一口茶,懂不懂什麽是同性相斥。
和語彤收了禮,又往鄭和的身旁站去,剛剛走到他的右側,忽的輕聲驚呼,捏著鄭和的衣襟道:“三保哥哥,你這貼裏都破成這般模樣,怎的不送過來給語彤補一下。趁著此時姚大師誦經,你去內堂脫下,語彤替你縫補上。”
鄭和聞言,笑著擺手:“一點破損並無影響,不用勞煩語彤妹妹。”
“哥哥何必見外,語彤順手罷了。”
一來二去,兩人你推我搡,完全把一旁喝茶的西亭當空氣。氣的某隻空氣杯子一擲,落桌有聲。旁邊二人也停止了動作,看著她。
“吵什麽吵,你去內堂脫下來不就是了嗎,分分鍾的事情,推推搡搡,聒聒噪噪!”連詞用的不錯,西亭很滿意的繼續喝茶。
鄭和見西亭有些慍怒,也知自己不脫下貼裏,隻怕和語彤會一直糾纏,隻得依了她,去內堂脫下了貼裏,換得了片刻安靜。
“哼!不清不楚,關係曖昧。”一邊喝茶,西亭一邊嘟嘟囔囔。
雖然語氣輕,鄭和離她坐的並不遠,聽得真切,嘴角帶笑的回道:“我與語彤隻是老鄉,我比她年長,故而兄妹相稱。”
“這年頭,哥哥不是歐巴就是老公,妹妹不是情人就是小姐,唬誰呀。”
西亭一臉冷笑,鄭和聽不懂,也接不上話,隻得陪著她喝茶。
兩人茶喝了一壺,這邊才有和尚來報,姚廣孝請兩人移步。
方才姚廣孝還在慶壽寺的大殿內誦經,這會兒小和尚們卻將兩人引至了禪房。
一進禪房,見過了姚廣孝,姚廣孝手中的佛珠往前一擺,說道:“三保外頭守著。”
鄭和應了,退了出去帶上了禪房的門。
禪房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氣氛裏飄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