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紅宴

蓮,看上去是個如此普通的女孩,柔弱的身軀內,天生帶著農民子女特有的堅韌與頑強。

但是除了潘士強外,很少有人知道她患有先天性的哮喘病,她的身上一直沒有離開過藥物。

所以當杜子衛掐住她的脖子,她反抗的是如此劇烈,如此痛苦,就像一頭暴躁的獅子。

可惜當時的杜子衛已經徹底喪失了理智,他的感官已經徹底的被興奮和快感侵占。

所以他半點都沒注意到蓮的異狀,沒注意到她已經呼吸困難,整張臉都變了顏色。

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當時代表的不僅是個變態的侵害者,更是代表了揮起鐮刀的死神。

當幾分鍾後,當他終於如願以償心滿意足的完成了自己和姐姐的身心融合,可憐的蓮早已死去多時了。

杜子衛將她放開,她就那樣麵條一樣從車座上跌翻了下去。

杜子衛當時就蒙了。

他實在難以相信,他為姐姐付出了全部,姐姐卻就這樣舍棄他而去。

那一刻,作為警察所有的理智、冷靜,還有最起碼的常識,都突然統統不見了。

他抱著她的屍體搖她,推她,打她,踢她,哭喊著哀求她醒過來。

夜幕下的北外環,偏僻荒寂的郊外野地,杜子衛西斯底裏的哭訴聲高亢的回**著,和樹林深處一頭貓頭鷹的哀鳴一唱一和。

可惜的是這裏太荒涼了,他們的合奏沒有聽眾。

杜子衛的喚醒工作持續了大概十多分鍾,他焦頭爛額,他口幹舌燥,他絕望透頂。

蓮當然始終沒有再醒來。

悲痛漸漸散去,杜子衛的心中開始升起恨意。

是的他恨蓮。

他突然開始恨她!

自己是如此掏心置腹的嗬護她,幫助她,她卻就這樣舍棄自己而去。

她根本就沒有珍惜過自己這個弟弟!

一切都是自己在像個傻子一樣自作多情,蓮她始終都對自己毫不在乎!

杜子衛在車裏吸了顆煙,看看蓮男漸漸僵硬的屍體,心中的恨意愈加強烈,開始隻是涓涓細流,很快便成為了洶湧大海。

他的雙眸在昏暗的光線中開始迸發出血紅的光澤。

他將燃燒的煙頭用力按在自己胳膊上,手背上。

哧——

灼熱的溫度侵蝕皮膚,發出微弱的殘酷的聲響,車廂內很快漂**起焦糊的味道。

他咬著牙閉上眼睛,希望劇烈的疼痛感能讓自己冷靜下來,阻止自己進一步發瘋發狂。

事實上當初在h市的訂婚之夜,如果不是他用這種辦法讓自己清醒,韓晴早就一命嗚呼了。

可是這一次……失效了,沒用了。

心中的恨意太強烈了,強烈到已經無法恢複清醒。

終於,煙頭熄滅了,杜子衛睜開了眼睛,再度看向蓮的屍體。

“姐姐,我真是拿你沒辦法啊……”

他汗濕的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笑意。

……

“那麽,這就是那個煙頭燙出的傷疤了?”

搖曳的燭光中,龐嫣挽起杜子衛白襯衫的袖子,用手指輕撫著上麵的傷疤幽幽的問。

此時她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座位,緊靠杜子衛坐在了一起。

杜子衛點了點頭,端起桌上的半杯紅酒一飲而盡。

“然後,你就將蓮的屍體拖到樹林深處的廢棄小屋裏,在那裏砍掉了她的人頭,然後肢解了她?”龐嫣笑著問。

她微醉的臉上波瀾不驚,就像正在詢問的是昨天午餐吃的什麽一樣。

杜子衛玩轉著手中空酒杯沉默著,盯著龐嫣一言不發。

“怎麽了?我猜的不對?”龐嫣問。

杜子衛輕輕搖頭,笑著說:“砍頭,肢解……姐姐,你看起來真平靜……就像……你對這些已經習以為常司空見慣了一樣?”

他盯著龐嫣那近在遲尺的俏臉,臉上淺淺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龐嫣卻顯然對他的目光和質詢毫不介意。她炫耀似的舞動著自己塗著鮮紅指甲的手指,嬌笑道:

“你看我這雙手,像做過這種事的人麽?”

十指靈動,纖細修長白淨,和塗成鮮紅色的指甲形成視覺上的鮮明對比。

它們看上去簡直是完美的藝術品,哪裏會和砍頭碎石扯上半毛錢的關係?

於是杜子衛搖了搖頭。

然後他苦笑了一下,突然話題一轉:“姐姐您的嘴唇更漂亮,更性感,更完美。”

龐嫣微微一怔,愕然道:“你的思維跳躍的可真快。”

她心細如發,當然察覺到了杜子衛口氣中的變化——

在這場進行了大半夜的酒宴中,杜子衛剛開始來時總是說姐姐“您怎樣怎樣。”

然後一瓶紅酒後,他變成了姐姐“你怎樣怎樣。”

而現在,他又突然將“你”變成了“您”。

她知道,杜子衛天生的敏感和謹慎又出現了。

他雖然說出了自己害死蓮的事情,自己也一直在偷偷錄音。

但他隨時都可以雙手一攤來一句:“以上,是我對北外環凶殺案另一個版本的構想……怎樣,很精彩吧?”

那樣的話,所有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看來要想真正的控製他,還需要再接再厲。

龐嫣抿起了嘴唇。

她用漂亮的手指比出了個手槍的形狀,抵在了杜子衛的太陽穴上——

“怎麽?姐姐看上去真的像個殺人凶手嗎?”她笑著問。

杜子衛盯著她含笑的如同桃花般的俏臉,和她那雙水汪汪的眸子對視著。

是的,他癡迷她,他願意為了她這個姐姐付出一切。

但是……他必須要對她知根知底。

如果她真的殺過人的話,如果她的身份並不這麽簡單的話……

他企圖能從她的雙眸中看出點什麽。

可惜什麽都沒有。

那雙漂亮的眸子裏隻有讓他難以拒絕的柔情。

然後他發現這雙眼睛就像沼澤一樣,對視的時間越長,他就感覺自己陷的越深。

杜子衛搖了搖頭,試圖能讓自己從沼澤中掙脫出來,於是他故意岔開話題:“不。我的意思是,您那漂亮性感的嘴唇,是怎麽說出凶殺,肢解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詞語的?而且還是那麽心平氣和?”

龐嫣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緩緩抱住杜子衛肌肉發達的手臂,將自己的頭輕倚了上去。

“我隻是……隻是有感而發而已。我能體會到你當時的失望和恨,我能理解,所以不管你做出了什麽,我都不會吃驚。”她柔聲說。

杜子衛微微聳起鼻子,貪婪的嗅著龐嫣短發中散發出來的那迷人的香氣。

這一刻,他徹底的陷入了沼澤,渾然未覺的全身陷入,再也無法掙脫了。

注定永遠都無法再掙脫了。

於是他開始心平氣和的講起自己在大年初一那天的經過,而龐嫣則一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聽著,偶爾問幾個問題。

如果這時候有人用攝像機將他們拍下來,會覺得他們是幸福的情侶,浪漫的燭光晚餐後,正在津津有味的互訴甜言蜜語。

沒人會想到,他們在如此唯美如此浪漫的環境中,如此心平氣和的交談著的,竟是一個變態殺手如何殺人碎屍的回憶。

杜子衛:“蓮的行李包裏有床單,被子,它們正好給我提供了方便。我將車開進廢棄小屋麵前,打開車燈照明。然後我就在地上鋪好厚厚的被褥,將蓮的屍體放了上去。”

龐嫣:“這時候屍體應該還是一絲不掛的吧?這麽年輕貌美的短發姐姐的身體,你能忍受得住**嗎?”

杜子衛:“別開玩笑了姐姐,我是個正常人,我隻是喜歡短發的比我年齡大的姐姐而已,我又不是什麽變態!**這麽惡心的事情,我怎麽可能做的出來?”

龐嫣:“好吧……姐姐和你開玩笑呢。繼續說,後來怎樣了?”

杜子衛:“姐姐你乖乖等著,我去去就來。我對蓮的屍體說。”

龐嫣:“你和屍體說話?”

杜子衛認真的說:“就算成為屍體,她還是我的姐姐。”

龐嫣:“嗯。然後……你就砍下了她的頭?”

杜子衛:“真拿你沒辦法……你是什麽思維啊姐姐?我都沒有工具,怎麽砍下她的頭?";

龐嫣:“所以你把屍體扔在那裏,又去買了工具?”

杜子衛:“我火速驅車去了附近的鎮上一趟,想買點工具回來,可惜那天大年初一,所有的店鋪沒有一家開門。於是我隻好學者小偷的樣子,撬開了一家雜貨店的門,偷了斧頭和刀,還有大皮箱。”

龐嫣:“沒有鋸子嗎”

杜子衛:“當時我太心急了。你知道我是個警察,又沒做過小偷,所以很緊張,忘記了拿一把鋸子,後悔死了。如果當時想著拿一把鋸子的話,後麵的工作就輕鬆多了。”

龐嫣:“你為什麽將蓮的屍體肢解埋掉,卻唯獨留下她的頭在外邊?”

杜子衛:“不,當晚我將頭和屍體一塊埋掉了,沒留在外邊。”

龐嫣:“啊?那後來潘士強懷裏抱著的人頭……?”

杜子衛:“偽造現場嘛,就要弄的合情合理一點,理所當然一點不是?所以我幹掉潘士強後,便又將蓮的人頭挖了出來,這樣方便我的同事們找到蓮的屍體。”

龐嫣:“難為你了,想的這麽周到。”

杜子衛苦笑:“我做的豈止是這些?姐姐你知道嗎?無意中殺死了蓮我腸子都悔青了,我必須想的麵麵俱到,風雨不透,讓整個計劃渾然天成毫無破綻,這樣才能給我自己洗脫嫌疑……否則,我的同事們不是傻子,他們可不是那麽容易騙的,尤其是那個杜錦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