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情史

愛情……

在白勻江看來,這絕對是世界上最荒謬最搞笑的一個詞。

他出身於一個經濟優越的家庭,父母經營著一家婦科診所,利用據說是祖傳的白家秘方,為很多沒錢去大醫院,或者不想去大醫院的婦科病人治病,收入很是客觀。

白勻江從小錦衣玉食,但他卻最厭惡讀書,初中沒畢業,就早早的輟學閑在家中,父親曾煞費苦心的想將祖傳的婦科秘方傳授,可他卻毫無興趣,父親百般努力之後,隻能用朽木不可雕也的歎息,接受了秘方失傳的結局。

輟學之後的白勻江不學醫,也懶得出去找工作,就那樣每天宅在家裏看書看電影睡大覺。父母對他已經死心,也懶得再管他。

久而久之,白勻江的性格變得越來孤僻怪異,越來越懶惰倦怠,年紀輕輕就每天精神萎靡,猶如霜打的茄子。

後來,父母的診所遇到了問題,被幾名患者聯手告上法庭,隨後診所被勒令關閉並處以巨額罰款。

於是白家的好日子結束了,從此之後債台高築,而且終日麵臨那些患者的圍追堵截,走投無路之下,父母雙雙服毒自殺。

他們留給白勻江一棟二層的破舊小樓,白勻江不學無術,懶得經商更不想出去找工作,於是就幹脆靠出租房屋謀生。雖然租金寥寥,但也算衣食無憂。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白勻江都很癡迷一本小說,那就是九把刀的《樓下的房客》。

看過這本書的讀者,都應該對書中的陰暗描寫留有很深的印象。白勻江覺得,自己的人生如此乏味,隻有像小說裏的房東那樣,生活才有意義,才能變得精彩刺激。

後來他甚至開始留意購買針孔攝像頭,準備安裝在自己的出租樓裏,也要像小說的主角那樣策劃一起驚天動地的案件。

但後來他發現,自己注定不會成為小說裏的房東,因為他做不到房東那樣冷酷無情,因為他遇到了一個人——譚沛沛。

譚沛沛是他的一個租客,風華正茂的年紀,每天白天閉門睡覺,晚上打扮的豔麗妖嬈出去,淩晨才會醉醺醺的回來,有時候也會有一些年過中年,腦滿腸肥的人開著豪車來過夜……這位年輕漂亮的女租客從不做其他工作,卻依然活的衣食無憂,就算再笨的人,也能想得到她的身份是什麽。

賤貨。

這是當初白勻江形容這位女租客的唯一詞匯。

但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逐漸改變了她在他心中的印象。

一次不小心,讓譚沛沛不幸感染了那種難以啟齒的怪病,那些曾經對她山盟海誓甜言蜜語的男人們,紛紛像老鼠見了貓咪般避之而無不及。

她惶恐之下四處求醫,卻始終無果。

於是她害怕了,她恐懼了,她開始生平第一次擔憂自己的前途和生活。

作為她的房東,白勻江很快就得知了這件事,並且很快找到了她,表示願意無償的用自己的祖傳秘方幫助她治療。

當然,白勻江所謂的祖傳秘方,隻是父親死之前留給他的一本中醫醫書而已,曾經對醫術毫無興趣的他,這次卻突發奇想的想做一個試驗。

當時他想,如果試驗失敗最壞結果就是譚沛沛死掉,到時候沒人知道自己為她秘密治療的事情,所以警方也不能拿自己怎樣,但是……

但是如果,萬一試驗成功了呢?

那將是一個很賺錢的門路,一個比收租金更能快速致富的法門。

所以,他用一種義蓋雲天的氣魄,將譚沛沛當成了他做實驗的小白鼠,在沒有任何醫學理論和醫學經驗支撐的情況下,隻是按照醫書上的步驟,對譚沛沛進行了秘密治療。

而結果,這次試驗性的治療竟然完美的成功了!

譚沛沛自然不知道自己其實是白勻江的小白鼠,康複後的她對白勻江感恩戴德,覺得是他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她表示一定要盡其所能,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從此以後,譚沛沛幾乎變成了白勻江不用付工錢的傭人,她毫無怨言的承擔了洗衣做飯打掃房間等所有的雜物,以身相許的意思也表示的非常明顯。

對於譚沛沛的感恩,白勻江起初感覺隻是自己騙術高明的成就感。

但隨著日子一長,她細致入微的照顧,真心實意的報答,讓他的這種成就感越來越消弱,反之,一種叫做溫暖的東西,越來越牢固的占據心靈。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把她當成了小白鼠,而是對自己如此誠心實意的報恩。

白勻江開始覺得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其實也挺可憐的。

然後,這種憐意漸漸變化成了悔意,他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的想法。

他終於決定好好的彌補她。

他決定娶她,一輩子和她在一起。

雖然他自認無法給她足夠的快樂和幸福,但至少他能夠證明,她並不是眾人眼中沒人要的賤貨,破鞋,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要她,疼她,愛她的。

而就在他宣布要和譚沛沛結婚的消息後,一度因為父母的失勢和自殺而消失的無影無蹤的親人們,以及他平日裏為數不多的狐朋狗友們,立即紛紛跳出來反對。

尤其是那自從父母死了就從未露過麵的叔叔和嬸嬸,更是表示堅決不同意,理由很簡單——娶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入門,是對白家列祖列宗的大不敬,作為白家的一員,他們堅決不允許白勻江敗壞家族的名聲!

那時候的白勻江陷入到對譚沛沛的愧疚感中,他認定自己是真的愛上了她,那麽愛情,就是需要犧牲的。

於是白勻江不惜和白家所有的親人包括最親近的叔叔嬸嬸,全都斷絕了關係,和僅有的幾個朋友悉數鬧翻,義無反顧的賣掉了那懶以生存的二層出租樓,和譚沛沛舉行了婚禮。

結婚後,白勻江和譚沛沛離開了原來的城市,來到了濱州,他們租了房子,找了新工作,希望能在這個全新的環境裏,一切從頭重新開始。

開始的一段時間,他們的確過的很甜蜜,妻子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體貼照顧,對自己百依百順,白勻江覺得自己脫胎換骨了,覺得自己和曾經那段不堪回首的齷齪歲月,徹底的一刀兩斷了。

可是隨著時間的延長,他才無奈的發現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那些和自己斷絕關係了的親人們,那些被自己臭罵了一頓徹底翻臉的朋友們,尤其,是那些曾經和譚沛沛一夜風流,或者對她的生活知根知底的人們,將關於譚沛沛的風言風語傳播的到處都是,不管是網絡上還是現實中。

然後終於,公司中有同事從網絡上看到了譚沛沛的豔照,並很順利的八卦出了她曾經的風流韻事。

於是從那以後,同事和領導看待白勻江的眼光都變了,變得深不可測,流言蜚語,越來越清晰的傳入白勻江耳中。

娶了破鞋的男人,甘願戴綠帽子的窩囊廢……

各種各樣的詆毀攻擊,化作了無數毒性猛烈的病菌,以勢不可擋的速度侵蝕白勻江的每條毛細血管。

終於,他再也無法忍受了,他辭了職,不敢再去上班了。

可是就算躲在家裏,也依然避免不了小區裏居民的指指點點,有些是的確存在的,有些可能是他的幻覺,但他顯然已經無法分辨了。

他再也無法抬頭做人了。

於是,所謂的義無反顧的愛情,就這樣被自卑感徹底摧毀挫敗了。

他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的抉擇,後悔了和譚沛沛走在一起。

盡管他拚命的掩飾,可是隨著不能工作,隻能靠賣出租樓的錢坐吃山空,他越來越焦躁,隻能借酒澆愁,每當酒精的濃度擊敗理智,他便再也忍不住對妻子咆哮,他罵她,打她,希望她能立即從自己麵前滾開,永遠都不再回來……

然後,隨著賣樓的錢剩餘越來越少,經濟越來越結局,他的抑鬱和暴躁也越來頻繁。

他堅信,所謂的愛情,是影視劇和小說裏用來糊弄人的,它其實就是一坨狗屎,在殘酷的現實麵前,它根本就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