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下山（三）
三天之後，一切收拾妥當了。我站在自己的小屋子中，看看眼前的床櫃桌凳。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九年了，我在這個小屋子裏，睡了將近三千二百天。雖然這屋中擺設陳舊，牆壁也破爛。可是此時要離別了，心中還真就是多少有些不舍。
一遍一遍的拿著抹布，擦洗著屋中的擺設。直到它們都光鮮亮麗了，這才滿意的停了手。就在這時，倪坤拎著幾個大包，在外麵走了進來：“小子，別擦了，來看看叔給你淘弄的好東西。”
一把將抹布丟進水裏，回身去看這老家夥又淘弄到了什麽山珍野貨。等走到近前，我就是一愣。隻見一套筆挺的西裝，丟在了我的**。
“我說叔，什麽情況？”我看著**的西裝，愣愣的問著倪坤。就見這老家夥嘿嘿一笑：“小子，你如今不是小孩子了。你都快二十四了，在整天穿著土裏土氣的，忒寒磣。這不，給你整套西裝穿。免的你小子出去後，給咱們青和觀老少爺們丟人。”
感情這是給我的？我是一把就抓起了**的西裝。黑黑料子，摸著手感柔軟舒適，可真是不錯。連忙翻開襯裏一看，好家夥，阿瑪尼！
以前在家的時候，我老爹可是有這麽一套阿瑪尼的西裝。平時都舍不得穿，當寶貝似得掛在衣服櫃裏。這衣服，在我老爹那個年代，那可是個稀罕貨。誰要是穿了這麽一套，往大街上一站，那可真叫一個倍有麵子！
連忙將身上收拾收拾，把這套西服襯衫小心的穿上。站在鏡子麵前再一看，嗬嗬，小夥還是有點資本的。
九年的時間，我從一個楞頭小子，長成了大小夥子。此時看著鏡子中，那個身高一米八零，流線型腰身的帥小夥。還真是心中十分的臭美。
正美著，就見在我身後，探出個胡子拉撒的腦袋：“呦嗬，還別說，真挺合身！不過，你小子這發型可不中，爺們就得幹淨立正的。一會叔給你收拾收拾。”
我此時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合不上嘴的笑道：“中，是該收拾收拾，幹淨立正的，給咱來個小平頭。”
我倆正在屋裏鬧騰，就聽見我那二太爺爺在院中叫到：“孩子，過來。”
“唉！”連忙答應一聲，把衣服又脫了下來。走到院中一看，就見這老道，手裏正拿著一個像琴匣子似得大木盒子。看到我出來後，立馬就是一笑。拍拍手底下長方形的木盒子，笑道：“來，瞧瞧。太爺爺親手為你做的，看看咋樣。”
我走到近前，看了看這個大木盒子子，隻見它全長能有三尺五寸，寬不過半尺。入手處光滑細膩，透過外層暗紅透明的油料，能夠清楚的看到，它的表麵有著六道明顯的白紋！
雖然它上麵沒有什麽精細的雕刻，隻是平常的原木。可是看過一眼之後，就會給人一種古樸、厚重、大氣蓬勃的感覺！
我手裏摸著木匣子，心中真是喜歡的不得了，忍不住的叫道：“好！好木頭！”
那知道話剛說完，後腦勺上，就被人輕輕的給了一巴掌。回頭一看，正是倪坤。就見這老家夥，把嘴一撇，瞪著眼睛說道：“屁，我就說你這小子沒文化不是？知道這是啥木頭？就瞎叫喚？別不懂裝懂！我告訴你，這叫降龍木，地地道道五台山的六道子！”
降龍木，俗稱六道子，生長於太行山，燕山，恒山三山交匯的深山峻嶺中，屬耐寒耐旱灌木叢生植物.其木質堅韌，觸感脫滑，紋理清晰.是世界珍貴的樹種之一。早在北宋年間，人們熟知的穆桂英大破天門陣，便是使用的此降龍木來驅毒辟邪，這才使得遼國大元帥蕭天佐，毒陣功虧一簣。
此樹北方也多有生長，但是最著名的地方，還是五台山。相傳密宗格魯派祖師，宗喀巴大師曾對五台山上的降龍木進行過佛法的加持。這才使得樹身之上，生長出六道白紋，代表著六道輪回之意。在密宗修行裏，這六道白紋，又代表著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唄咪吽），同時也象征著文書菩薩的六把智慧劍，可以斬斷天下眾生，無限的煩惱！
這就是降龍木？這東西我以前也隻是聽說過，可從來沒見過。如今真想不到，在我手裏摸著的，正是此物！就見我那二太爺爺，微微一笑：“此樹木質堅硬，又可辟邪屈毒，倒算是個好東西。而且這塊木料不同，它可是千年的樹心。在我手中已經是精心珍藏了近四十年，如今倒是便宜了你小子！”
說完，就見老道伸手拎起盒子上的皮帶，反手在盒底一擰一拍。就聽啪的一聲，隻見這盒身左側，竟是斜著彈出一個夾層！看著這個夾層，我是立馬就心中明白了，這是藏刀用的暗格！
沒等我發問，就聽老道開口說道：“如今的社會不同了，不在是那個刀刀劍劍的時候了。以後你就把不問藏在刀夾裏，用的時候，隻要扭動下麵的機關，輕輕一拍，刀夾就會彈跳出來。”
說著話，抬手將這個刀盒交給了我。我看著手裏的刀盒，真是感動的說不出話來。真想不到我這二太爺爺，百十來歲的老人，心思還是如此的細膩。
連忙謝過二太爺爺，轉身回屋，將寶刀不問取出，放在裏麵一試，是不大不小，剛剛正好！正歡喜著，就見倪坤一臉嬉笑的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把樣式花哨的小鐵劍，在我麵前一晃。開口嘿嘿的笑道：“這明麵上，還是得做做樣子的。這把劍，是我無聊的時候，做來玩的藝術品，如今送給你了。這以後要是有人問起，你就可以說，你小子是個搞藝術的！”
我看著眼前，扭曲醜陋，歪歪斜斜的破鐵片子。當時就一翻白眼，我心裏說話：就這破玩樣，還藝術品？你這老家夥的品味也忒次了點吧？
不過話說回來，這老家夥說的也對。要是我整天背著個大木盒子，在外麵行走，一定會惹人猜疑。倒不如用這東西，掩人耳目，裝裝樣子。於是也沒有廢話，打開盒子上明麵的小鎖，看都沒看，就把它丟進了盒中。
這一晚上，我們爺仨一宿沒睡，徹夜長談。也就是些長輩對小輩的教育和囑咐。天快亮的時候，我才眯了一覺。等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了。
看著院子裏一大桌子豐盛的飯菜，心中是真有點戀戀不舍。給老道和倪坤二人斟滿一杯酒後，我這才說道：“二太爺爺，倪叔，這些年了，你們對我是關懷備至。這一杯，我幹了，算是我王燦的一點孝心！”說完，仰頭將酒灌下。
二人看著我的樣子，都是微微一笑，倪坤拍著巴掌叫道：“好，好小子，算叔沒白疼你！來來來，咱們爺倆在喝一個！”說著話，我們爺倆就勾肩摟背，酒碗碰酒盅的喝了起來。
一頓吃喝宴罷，終是到了離別之時。我本來不想哭，可就是控製不住，眼圈裏老是發熱難受。老道看看我，摸摸我的頭發，微微一笑：“孩子，去吧。外麵的地方，天大地大，出去闖闖，累了再回來。”
倪坤也是勾搭著我的肩膀，大著舌頭說道：“小……小子，你給叔記著，要是在外麵叫人熊了，你可別給我回來。回來，我非揍你不可。但你要是在外麵惹事闖禍了，那可以回來。別的不敢說，有叔我罩著，我看……看誰敢動你！”
這老家夥，關鍵的時候，總是能把我弄崩潰了。本來情緒醞釀的很好，這一下，撲哧一聲，倒把我弄樂了。就這樣，給我太爺爺的靈牌磕過頭，上過香後。又和那一老一小兩個依附鬼道了別，他們二人這才將我送到了山下。
我那二太爺爺年歲太大，在我給他磕完頭之後，他就轉身回去了。倪坤倒是舍不得我，因為我一走，他伺候著老道，又要開始過著無聊的生活了。
我倆就這樣，勾肩摟背的向著山下邊走邊聊。就聽這老家夥一路上和我念叨著，要我下次回來，必須給他帶個侄媳婦來，要不然飛揍我不可。我就和他嘻嘻哈哈的胡扯，扯著淡。
這離別之時，腳下的道路，永遠都是那麽的短。不知不覺的，路就已經走完了。
來到當年我和他相遇的地方，我們站住了身子。就見這老家夥不舍的給我一個熊抱，在我的耳邊說道：“小子，你長大了。以後要好好的！……要真混不下去了，那就回來。咱廟裏雖然又窮又破，可是不愁吃喝，還有咱爺們逗悶取樂。”
聽著他醉醺醺的話，我是既感動又好笑。看看雙眼泛濕的倪坤，我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吧，叔。我都記著了。好好照顧我二太爺爺，我下次回來，一定混個人樣子！”
說完在不遲疑，抬頭再看了一眼麵前的綠水青山，是頭也不回，向著山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