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結

站在階梯前看著張無忌瘦弱的身影一點點遠去,對於他一步三回頭,舍不得又不得不走的樣子隻覺得好笑,輕抬手臂無聲的揮了揮,無忌,屬於你的輝煌戰歌就要奏響了,你可不要辜負了上天交給你的責任噢。

“回去吧青書,不要難過,無忌最多三四個月就能回來了。”拍一拍宋青書的肩膀,殷梨亭淺笑悠揚,無忌突然離開,最難過的就是這個師侄吧?

身體一僵,他哪一點表現出不舍了?不要隨便誤會人好不好?於是沒好氣的轉頭,“誰盼著他回來了?他三五年不回來才最好!”

“是是是,青書沒有舍不得,嗬嗬……”搖頭失笑,隻為了宋青書難得流露出的孩子氣,果然沒錯呢,青書變了,變的讓人越來越喜歡,特別是他硬嘴心軟的樣子,可愛的隻會引人發笑。

“六師叔!”憤憤的磨牙,聽就知道這人根本沒信,還有耳邊另幾位師叔的悶笑聲,牙癢癢啊牙癢癢,張無忌你還真是個禍害,走都走了照樣能給人惹麻煩!

“不打擾幾位師叔輕靜,青書先行一步了。”垂首,施上一禮之後飛一般遁走,小樣的,你們愛信不信,本少爺不奉陪了。

嗯?場麵一靜,然後是轟然的噴笑聲,遠處少年輕煙般消失的身影再一次成功愉悅了眾位無聊的師叔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逗弄青書成為了他們最喜歡做的事情,絕對是,樂此不疲啊~~

沒了張無忌的日子是悠閑的也是孤單的,當身邊失去了那道甩也甩不開的身影時他才猛然間發現,原來在整個武當之中,自己除了張無忌竟是一個交好的人也沒有。

但好在他也不需要什麽朋友,每天練練功打打坐,偶而被幾位師叔叫去‘談談心’,白眼,自然每次交談的內容都很不討自己的喜歡,總體上來說,小日子過的還算不錯。

直到,再一次從宋遠橋那裏聽到靜園兩字,才恍惚間想起,不大不小的武當山裏貌似還住著一個自己曾經很感興趣的人。

“父親?”茫然加驚愕的衝著背對著他遙望遠方的男子瞪眼睛,有沒有搞錯,這家夥竟然讓他去當下人?雖然他侍候的主子是位美的不得了的大美人,可……還是太過份了對吧?

“青書……”黯歎著垂下目光,他又何嚐喜歡自己的兒子去當下人?隻是三師弟身邊的猛兒突然病了,師弟又是個不喜歡被陌生人打擾的古怪性子,眼下除了青書,他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再說,師父才離開沒幾天師弟那裏就出了狀況,他自然要盡力去補救。

暗暗將宋遠橋外露的心思不動聲色收入眼底,扁扁嘴巴收回目光,看來這位‘便宜’父親大人是打定了主意讓他去服侍別人了,喟歎,去就去,不過三天而已又死不了人!

於是垂下頭掩去眼眸中的情緒,低低的聲音溢出唇外,“父親不用為難,侍奉師叔是兒子應該做的,青書這就去。”反正不去也得去,那就索性大方爽快點,怎麽著,也能多多少少賺點印象分吧?

果然,聽了宋青書的回答,老懷甚慰的宋大俠放心了也愧疚了,手拍著兒子的肩膀久久沒有說話。

靜園

再一次站到這個地方心情竟出奇的染上了幾分複雜,記得上一次來的時候自己還曾很不耐煩,隻想著放下東西就走,可是這一回……

邁步而進直入內堂,眼望著關緊的門板許久,聽不見裏麵有動靜,隻好輕輕叫門,“三師叔可起身了?”

等了一小會並沒有人應聲,抬手推開木製板門,一個坐在高椅上的身影輕輕躍進眼簾裏。

並沒有聽到身後門響,一直呆呆出神的俞岱岩早在不知不覺間又陷進了自己的思緒裏,桌案上紙章被風吹的沙沙作響,點點朱墨髒了鬆散的衣襟。

昨個侍奉在身邊的猛兒就病了,看那孩子燒的實在有些厲害,無奈隻能遣了人通知大師兄,希望能找個人來接替猛兒幾天,眉峰不自覺暗暗皺起,也不知道大師兄會派誰來,那個人又是個什麽樣的性子,想著有可能在那人眼中看到的憐憫,握住筆杆的手指一點點收緊,漸漸泛起了不正常的青色。

“三師叔和筆杆子有仇嗎?要不要師侄將它碎屍萬段?”

輕笑聲帶著幾分調侃意味,熟悉而又輕浮的調調讓俞岱岩下意識皺緊了眉。

轉頭,果然前幾日讓人憤憤的身影正穩穩站在身邊,“宋青書?你怎麽會在這?”

“三師叔猜錆?”眨眼睛,他在生氣?為什麽?自己長的很醜嗎?醜到讓人看了就會心情不好?不會吧??

臉皮一抖,“我不知道。”抿緊嘴唇,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宋青書他就控製不住情緒。

摸鼻子,好冷淡啊,白瞎了那張絕美的臉,天天癱著多可惜,“嗬嗬……青書是被父親派來侍奉三師叔的,所以這幾天會多多打擾,希望師叔不要見怪才好。”

“什麽?你侍奉我?”手指點完宋青書又點向自己,他沒聽錯吧?

呃~突然間覺得麵癱也是一種很好的境界了,宋青書下意識又摸了摸鼻子,“是啊是啊,父親是這麽吩咐的。”沒好氣的白眼,古代果然不好,一句‘為父命是從’就可以讓當兒子的死都沒地方說理去。

“是嗎…這樣,也好……”不是陌生人,更不會看到讓自己厭惡的目光,這樣想來,宋青書倒真是個絕好的人選。

“師叔要不要去**躺一會?”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聳聳肩膀笑著指了指床,總坐在椅子上會很累吧?真難為他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

點頭,是該去躺一會了,“你將被子挪一挪,我自行過去。”

“你要自己回**?”驚呼,他沒意會錯吧?眼睛不由得快速掃一眼俞岱岩的腿,這雙腿不是早沒知覺了嗎?他怎麽自己回到**去?

“你那是什麽眼神?”臉色猛然變得幽沉,他是腿廢了並不是武功也廢了,怎麽?看不起他沒有雙腿嗎!心中壓抑的複麵情緒被宋青書無意間的目光引動,手掌再次狠狠握起來,血色由纖白的指尖褪卻,“出去!”他不需要人憐憫,也不屑於別人的可憐,從來都不屑於!!

“喂,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想到自己淡淡的一眼會惹來俞岱岩如此大的反應,他不過是驚詫了下,也不至於被立刻判死刑吧?

“我讓你滾出去!!”狂吼,接著是一通壓也壓不住的氣喘,假的,都是假的,什麽師叔什麽尊敬,他們隻是看在師父和師兄們的份上才不得不尊重他這個廢物,所以他不想聽什麽解釋,假話說的再多也是假的!

“三師叔!”高喝,眼前因情緒失控而紅潤了臉龐的男人,瘋狂卻也脆弱,他想起了什麽?那雙迷人眼眸裏的哀傷沉重的讓人心驚。

“滾!滾滾滾!!!”不要叫他師叔,他早不是什麽高高在上的師叔了,他是一個累贅,一個連乞丐都不如的廢物!

“三師叔,你冷靜一點!”雙手抓住俞岱岩的胳臂,即是不想被他傷到也是怕他會不小心傷害到自己,可顯然他‘犯上’的舉動再一次激化了俞岱岩的怒火。

“放開我!”抬手揮掌,一記運了十成功力的武當綿掌想也不想就擊向了對麵的少年,就算現在的自己隻是個被人看不起的廢物,卻也不是誰都可以冒犯的!

鬆開雙手側身錯步,宋青書狼狽的躲過了當胸一掌,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怒了,回身‘啪’的一聲給了俞岱岩一記重重的耳光,“你瘋夠了沒有!!”

僵住,輕脆的耳光像一把刀,切斷了俞岱岩所有的瘋狂,愣愣看著對麵少年憤怒的臉,好一會俞岱岩才抬起手摸上自己高腫的臉頰,“為什麽……”

囈語,為什麽自己會失控?僅僅隻是一個淡淡的眼神就讓他完全失去了理智,自己曾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呢?哪去了?不敢想像,自己剛剛竟然像個潑婦般在大吼大叫,攤開手掌將臉深深埋進掌心裏,原以為,年複一年的絕望早就把心中的銳氣都磨光了,可是今天……“嗬嗬……”斷斷續續的低笑聲悠悠響起,他該慶幸自己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嗎?

見俞岱岩的情緒總算緩和了下來,暗中輕舒一口氣,冷汗濕了一身。

“三師叔,你已經放棄你自己了嗎?”緩聲開口,視見對麵的人聽了話身體一僵,舔舔嘴唇接著說,“這麽多年來你將自己困在誰也觸摸不到的殼裏,任太師父心傷,任幾位師叔們焦急,你自怨自哀自暴自棄,將所有關心你的人都當成了泄憤的對象,這樣,你真的就快樂了嗎?”

“快樂?”霍的抬起頭,他還有資格擁有快樂嗎?那兩個字,好遙遠。

“既然不快樂,又為什麽不肯從悲傷當中走出來?看看你的周圍,除了一雙腿你還擁有好多好多令別人羨慕的東西,想想天下間流離失所的孤兒寡母,想想吃上一頓飽飯就是種奢侈的苦難人,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走上前,再次握住俞岱岩的手臂,“真男兒當拿得起放得下,不過是一雙腿,沒有雙手的人都照樣可以洗臉吃飯上廁所,你怕什麽!”

“我……”真的嗎?世上真的有失了雙手也能站起來的人?是了,當年闖**江湖的時候也見到過很多缺手斷腿的人,他們不是仍舊活的很好嗎?自己差他們什麽?

呆呆傻傻望向窗外,幾年來一幕幕被他刻意忽視的景象快速在腦子裏閃過,久久久久之後,一滴滴清淚滑下眼簾,點點潤濕了衣襟。

呃??俞岱岩竟然哭了?不是吧??自己不過說了兩句大實話而已,沒想過要惹人哭的,“那個……三師叔一定餓了吧?我去做飯。”

匆匆丟下句話飛一般轉身,要死了要死了,這張臭嘴,惹哭美人是不可饒恕的,小小抽打自己一下,臭小子,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多嘴!

身後,愣愣出神的男子收回了目光,望著消失在門口的身影緩緩綻放了一抹璀璨的笑,灑脫、飄逸,暖了一室的春光。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好多親提起俞岱岩受傷的問題,偶就在這裏解釋一下吧。

原文中,俞岱岩是四肢盡斷還伴著很嚴重的內傷,性子爆燥如同廢人,可本文因為劇情需要,就改了俞岱岩的傷,讓他隻是雙腿不能動而手卻完好。

哪,小青書是受,如果攻不能與之交流,感情如何發展?嗬嗬……壓倒就更加遙遙無期了,好了,就解釋到這了,親們接著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