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殺熊嶺的天空忽然發出一陣巨響,一道閃電閃過,大雨便傾盆而下,密集的雨水敲打著地麵,發出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響。
黃豆般大小、亮晶晶的雨珠落到地上就立即就變成了紅色,雨水衝刷著地麵上的鮮血,形成了一灘又一灘的紅色水窪。
種師中身被數槍,鮮血染紅了身上的鐵甲,不過很快就被雨水衝刷幹淨了。
種師中仍是在與金軍死戰,仍是不停揮刀砍殺衝上來的金軍。
“殺!”
種師中怒吼一聲,揮刀砍在了一名金軍的肩胛骨上,因連續奮戰了多時,年邁的種師中已經筋疲力盡了,鋒利的刀刃砍在對方的肩膀上竟無力撥出來了
兩名金軍見狀,一左一右揮舞著長矛猛的刺進了種師中腹中,這個時候再堅韌的戰甲也擋不住如此近距離的攢刺。
種師中怒目圓睜,大喝一聲,拔出腰間短劍,橫著一刀,將麵前的兩名金軍喉管切斷,兩名金軍手按咽喉,臉上均是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緩緩的倒在了種師中的身前。
此刻倒在種師中身前的金軍屍體多達十餘具。
“哈哈哈哈!惟憾未殺盡虜賊也!”
種師中努力將身體轉向南麵,大笑一聲,氣絕而亡,屍身仍是怒目圓睜,屹立不倒,使得周圍的金軍驚恐的看著種師中,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大宋名將種師中戰死在了殺熊嶺,以身許國,為國捐軀!
有詩為證,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蹈匈奴,左顧淩鮮卑。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又有詩雲,將軍帶甲沙場死,雄軀不倒拄劍笑!
“種老相公...”也是奮戰至最後一刻的黃友見狀眼淚不禁流了下來,隨後提起長劍,向著自己脖子抹去。
“嗤”
正在此時,一箭飛來,正中黃友提劍的手臂,於是長劍跌落,黃友手臂也無力的垂了下去。
數名金軍健卒如狼似虎般的撲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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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
數名金軍健卒將渾身是傷的黃友架到了金將完顏和尼麵前,摜在了地上。
黃友豈能跪金人?於是黃友拚盡全力,爬到了一棵樹前,倚在了樹上,微睜雙眼,看著周圍如狼似虎的金軍。
完顏和尼單手扶刀,饒有興致的看著黃友。
“本將看你也是個飽讀經書之人,料你也知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不如歸順了我大金如何?”半響之後,完顏和尼問向黃友道。
“歸順?”黃友聞言慘笑道:“種老相公曾言,我大宋無投降的將軍,此刻黃某也是這句話,我大宋無降賊之臣也!”
“哦?哈哈!”完顏和尼聞言大笑道:“你南朝降我大金之人還少了嗎?歸降於本將手中就有數十名官吏、將領,汝之言,實在可笑也。”
“那是他們,沒骨頭的小人。”黃友聞言怒道:“黃某今日誓死不降,要殺便殺,何須多言!”
“哦?你當真是不怕死嗎?本將手段可是多得很呢,若不歸降,定令你死得苦不堪言。”完顏和尼聞言有些惱怒的站起身來,走到黃友麵前說道。
世人皆言宋軍孱弱,不堪一擊,完顏和尼也與宋軍戰過許多次了,也是如此,基本上金軍鐵騎一衝鋒,宋軍便非降即逃。
可種師中的這支軍隊為何如此難啃?差點崩掉了完顏和尼的大牙。
雖種師中所部也有降卒,也有逃兵,但這是完顏和尼南侵以來,最難打的仗,可謂是場苦戰、血戰,雖最後也將種師道所部全部攻滅,但金軍也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特別是宋軍統帥,大宋名將種師中寧死不屈,力戰而亡,更是令眾金軍感到驚恐萬分。
若宋之將軍個個都如種師中這般,那麽金軍今後繼續南下,將會是千難萬難。
“大丈夫以身許國,死則死耳,又何懼何種死法?”黃友聞言微微一笑道:“不過黃某死前有個請求,不知金將可否應允?”
完顏和尼聞言大喜,連忙問道:“有何請求?盡管道來便是。”
但凡一個人在這個世上有所圖,那麽就表明了這個人就不想死,或者說是死誌不堅。
這是人之本性,無論是金人,還是宋人均是如此。
“嗯,請金將取下黃某的眼珠子掛在這殺熊嶺的樹上。”黃友說道。
“哦?這是為何?”完顏和尼聞言異常驚奇的問道。
“黃某要見到你虜賊亡國滅種的那一天!哈哈哈哈!”黃友吃力的抬起手受傷的右手,指著完顏和尼大笑道。
“你...”完顏和尼聞言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連連下令道:“來人呐,他不是要掛樹上嗎?將他剝光,吊在樹上,再給本將將他點了,燒為灰燼,連渣渣都不許剩下,方解我心頭之恨。”
“和尼勃極烈,天在下雨,點不燃啊,奈何?”一名金將問道。
“蠢豬,不會塗上蠟油嗎?”完顏和尼聞言怒道。
眾金軍恍然大悟,七手八腳的連忙將黃友倒掛在了樹上,渾身塗滿蠟油,隨後點火,將黃友活活燒死在了樹上。
宋靖康元年,金天會四年五月,繼大宋老將種師中戰死疆場之後,宋直徽猷閣、製置司參軍黃友被擒,寧死不屈,被金人渾身塗滿蠟油,黃友以身殉國,死前一直罵不絕口。
宋人得知之後,無不掩麵而泣。
宋名將種師道得知其親兄弟種師中戰死疆場之後,頓時大吼一聲,口吐鮮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左右慌忙救起,種師道仍是悲傷難抑,後以多年老病,難當重任為由告退。
種師道除了傷心其幼弟戰死之外,另外就是對於宋朝廷已經是失望至極,是心如死灰。
種師中所部宋軍全軍覆沒,老將種師中戰死於殺熊嶺、黃友被擒後寧死不屈的消息傳至宋東京開封府之後,也引起了宋朝野震動,眾皆大驚失色,並惶惶不可終日。
種師中為大宋名將,他的戰死無疑是朝廷胡亂指揮所造成的惡果。宋朝廷痛失得力戰將,不僅使宋軍損兵折將的,士氣也是大受打擊,特別是對朝廷當中的主戰派打擊甚重,朝中主議和之人又是喧囂於朝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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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紀,萬事順利,一路保重!”
今日李綱出京趕赴懷州,同知樞密院事許翰於開封府城外十裏長亭為李綱送行。
“哎,萬事順利?”李綱聞言歎道:“某料此行必多坷坎,真不如歸隱田間,也落個輕鬆自在。”
“伯紀,慎言。”許翰看了看四周後低聲勸道:“難道你不知‘杜郵’之事嗎?”
大宋名將種師中戰死疆場,所部全軍覆滅,種師道心灰意冷之下,告老隱退。
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仍是處於金軍的包圍之中,仍是危在旦夕,因此宋朝廷打算繼續派遣援軍,救援三鎮。
可宋帝趙桓等人在派遣援軍之時,才發現手中已無將可用了,特別是能夠統領全軍,能夠總攬全局之統帥,而軍中不可一日無帥,於是宋朝廷君臣思來想去,便命李綱接替種師道為河北、河東路宣撫使,節製河北、河東兵馬,繼續救援三鎮。
李綱為耿南仲等人舉薦的,其目的就是要將李綱排擠出京師,使李綱遠離朝廷中樞。
種師道,大宋名將,威名遠揚,可他為河東、河北宣撫使之時,也是個空殼子,“將從中禦”,宋軍諸部隻聽命於朝廷,聽命於宋帝趙桓,種師道隻有一個空名,而無調兵遣將之權。
種師道如此,李綱就更加如此了,他又豈能不明白如此道理?
此次李綱掛了個節製河北、河東的空名,“領軍”救援三鎮,若是勝了還好說,若是敗了,甚至又是場大敗,那麽朝廷必然會將李綱當作是替罪羊。
宋軍戰勝金軍,就目前局勢來說,幾乎就是不可能的,就朝廷君臣那般模樣的胡亂指揮,能夠維持不勝不敗,就算是蒼天開了眼,大宋列祖列宗顯了靈了。
此次此刻,宋軍全軍上下均是彌漫著一種極度懼怕金軍的情緒,均是畏敵如虎,如此,還有何勝算?
李綱此行是凶多吉少,因此李綱是百般推脫,堅辭不受。可李綱如此,就引起了宋帝趙桓的不快,對李綱已經是頗為猜忌了,而皇帝不快、猜忌的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李綱的好友許翰便以“杜郵”之事,提醒李綱。
戰國名將白起,就是因為不願意領兵出征,屢違王命,於是就被秦王嬴政賜死在了杜郵。
“哎,河北險惡,朝堂更是險惡,許崧老也需小心在意。”李綱聞言無奈隻好拱手道別。
李綱隨後帶著隨從向北而去,一陣秋風吹過,使得李綱的背影顯得異常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