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更衣!”馬車之中的李三堅吩咐種佩竹道。
“官人,你病體未愈...”種佩竹聞言勸道。
“禦駕之前,不可廢禮,快更衣吧。”李三堅搖頭道。
其他文武百官也還罷了,可太後孟氏、陛下趙諶親迎,李三堅可不敢托大,就算是渾身酸軟無力,也必須執禮拜見。
當年瓊台儋州之時,李三堅的恩師蘇軾,給他上的第一堂課,就是禮、儀。
種佩竹無奈,隻好取出宰相服飾,在車中服侍李三堅細細穿戴。
車至十裏長亭,李三堅便在種佩竹的攙扶之下走出了馬車,山魁見狀連忙替種佩竹單手扶住了李三堅。
山魁力大,支撐住了李三堅大半個身子。
李三堅已幾乎將全身的重量倚在了山魁的身上,緩緩的向著人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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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請太後、陛下聖躬萬福,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大宋吳國公、殿學士、開封府儀同三司、上柱國、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樞密使李三堅拜見太後孟氏、皇帝趙諶道。
“聖躬安...”孟氏見滿臉病容的李三堅仍然堅持執禮拜見,並無任何驕橫、得意之色,心中不禁大為感動,且大為憐惜,於是含著眼淚答禮道:“卿為國如此操勞,哀家都不知該如何酬謝李卿家了。”
李三堅挾天子而令諸侯,權勢是一日強過一日,此刻李三堅又領軍大破金軍,一戰功成,一戰扭轉了大宋頹勢,可謂是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救生靈於塗炭,如此一來,在整個天下,就無人能夠撼動他的地位了,太後孟氏、皇帝趙諶也不行。
可李三堅卻無半分驕橫之意,無禮之舉,如此不禁令孟氏心中頗為感動。
“此乃臣堅之本分,何談酬謝二字?”李三堅謙恭對曰。
“李卿家,你可是真的在朕麵前保證過,不許虜賊一兵一卒過江,真的趕走了虜賊嗎?”站在孟氏一側的趙諶稚聲稚氣的開口問道。
金人的暴行,趙諶是親眼目睹,親身經曆,因此趙諶最恐懼的就是,再次落入金人手中。
“趕走了...”李三堅點頭道。
李三堅隨後轉身,看著眾朝廷文武百官,緩緩而又堅定的說道:“胡虜已走,不會回來了,永遠不會回來了,太後、陛下還駕京師的日子也不遠了。”
“萬歲!萬歲!萬歲!”前來十裏長亭迎接李三堅的大宋臣民聞言不禁大喜,一起山呼萬歲。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臣民山呼萬歲之時,李三堅卻躬身退至太後孟氏、皇帝趙諶的身後。
李三堅行曹操挾天子而令諸侯之舉,卻不欲行曹操驕橫之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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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卿家,你一戰功成,哀家都不知該如何酬謝你了?加九錫、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
太後孟氏命人退下,就連皇帝趙諶也退得遠遠的,朝中文武百官、眾班直、護衛等人於遠處等候著二人,同時均是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均是好奇的想知道二人談些什麽,可除了見到一人坐著,一人站於亭子當中之外,哪裏能夠聽到半點談話內容?
坐在椅中的李三堅聞言心中不禁暗歎了口氣。
孟氏這是又在試探自己了,李三堅又豈能不知?
無論宋先帝趙煦,宋太上皇趙佶等人如何對待孟氏,可她仍是對宋仍是忠心耿耿的,生怕改了朝換了代,生怕老趙家的江山社稷改了姓。
金軍大兵壓境,大宋江山社稷危在旦夕之時,他們當時隻求不落入金人之手,而此時金人被擊退,他們又擔心李三堅行篡位之舉?
此刻的李三堅心中也是有些暗暗惱怒。
加九錫、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是什麽?加九錫、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之後就是賞無可賞,剩下的幾乎就是篡位稱帝了。
而被宮中猜忌的後果是很嚴重的,稍有不慎,李三堅就會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雖然目前李三堅已完全把持了朝政,掌握了軍權,但也是稍有不慎,眼前的一切便會雞飛蛋打。
挾天子而令諸侯,不是那麽好做的,目前的李三堅也算是熟知曆史了,因而忽然體會到了三國曹孟德的艱難,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危機重重。
“太後對微臣厚恩,臣心甚慰。”李三堅隨後淡淡的說道:“不過微臣還是那句話,臣始於微賤,沒有太上官家的知遇之恩,何來臣之今天?加九錫、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臣斷不敢受。太後如此對待微臣,臣惟歸鄉則也。”
“啊?你...?”孟氏聞言頓時被嚇了一跳,慌忙麵帶歉意的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錯解我了,我與陛下真的不知該如何敕封與你了。”
此時李三堅若是歸隱的話,孟氏真的不知大宋將會發生什麽,金軍也許會再次南下飲馬,甚至宋軍內部都會發生變故,這是件細思極恐之事,孟氏想想都感到害怕。
“不需要敕封什麽,微臣隻需二字。”李三堅聞言搖頭道。
“何字?”孟氏問道。
“信任,僅此而已。”李三堅淡淡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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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國公威武!”
“相國威武!”
“大宋黑旗軍威武!”
“大宋中興啊,嗬嗬,大宋中興啊!”
“哎,憋屈了多少年了,今日終於揚眉吐氣了,今日一定好好喝幾盅。”
“太祖皇帝以神武定天下,此刻我大宋也出了個這樣的人物啊。”
“噓,慎言,慎言。”
“怎麽?沒有李相國,我等今日會如此揚眉吐氣嗎?難道還不許人說嗎?”
“哎,李相國為忠君之人,他知道你如此說,定會先拿了你。”
“...........”
“太後、陛下慧眼識賢,我大宋得此良臣,實為我大宋之福也!”
“萬歲!萬歲!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後孟氏、皇帝趙諶、宰相李三堅的車駕是從武衛橋西門進入健康府的,進入西門後,就走上了一條剛剛修建好的禦道,禦道是從武衛橋一直連通到了宮城,禦道貫穿南北,道路異常寬闊平坦。
禦道明顯是剛剛清掃過了,青磚路麵一塵不染,上麵還灑了一些淨水,禦道兩側還有許多花卉,這些花卉並不是栽種在街道兩側的,而是健康府百姓自發的堆積在了禦道附近,以迎接大宋宰相李三堅凱旋而歸。
此時的健康府是萬人空巷,百姓們紛紛湧到了禦道兩側墊著腳尖看著進城的太後、陛下、宰相的車駕及數千威風凜凜黑旗軍甲士,是摩肩接踵、人流如潮。
眾人見到了王旗,見到了李三堅騎著一匹神駿異常的白馬進城後,頓時發出一陣雷鳴般的喝彩聲,百姓們善祝善頌,祝賀李三堅率王師取得大宋百餘年從未有過的彪炳戰績。
百姓們是由衷的感謝李三堅,由衷的感謝黑旗軍,血戰大江南北,並大破金軍於大江南北,力挽狂瀾,挽救了宋延續百餘年的國祚。
此前金軍攻破長江防線,健康府官吏、百姓紛紛恐懼的逃離了健康府,惶惶不可終日,此時李三堅不但是保住了健康府,還將金軍驅離了兩淮,甚至已經打過了淮河,如此,怎能不使宋臣民欣喜若狂?
許許多的逃離健康府的百姓,此時已經陸陸續續的回到了健康府,若不到萬不得已,誰願意離開家鄉?
百姓簞食壺漿,迎接李三堅等王師,禦道兩側還有許多民間舞蹈隊跳著各色各樣的舞蹈迎接黑旗軍進城,其中還有不少女子,在程朱理學興起之前,宋多少還是秉承了些李唐之風,民風較為開發。
李三堅坐在車上看著喜笑顏開的百姓對陪同一旁的太後孟氏歎道:“百姓就是如此,心中都有一杆秤,誰真正的為國為民,他們都是記在心裏的。”
孟氏許李三堅與她與皇帝趙諶同坐龍輦,這對於一名臣子來說,是最大的恩典。
因男女有別,孟氏與宋帝趙諶坐在一起,李三堅陪坐在下首,而龍輦極大,就不顯得擁擠了。
“他們都在讚揚你李相國呢。”孟氏輕笑道。
“哎,此時將士們仍在追敵,微臣受此讚揚,實在是受之有愧也!”李三堅歎道。
“嗯,將士們是辛苦了。”孟氏聞言點頭道:“李卿家,將士們何時凱旋?”
“快了...”李三堅答道:“待打過黃河,克複兩河,將士們就能凱旋而歸了。”
“真的可以嗎?”孟氏半信半疑的問道。
“李某之誌,誌在燕地以北,何況兩河?”李三堅輕笑道。
燕地以北?直搗會寧府?孟氏聞言怔怔的看著李三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帝北狩之事...?”孟氏隨後不無擔憂的問道。
“潑水難收!”李三堅對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