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逸輕聲說道:“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且不說咱們能不能沉到池底,單就是這穀外水勢湍急之勢,就絕非一般人能夠承受,若沒有良好的水性,隻怕還未出穀,便要葬身池底了。”
若楠這才想到這個問題,微微沮喪,“那我們該怎麽辦?我們總不能在此坐以待斃。韓公子,你內功高玄,剛才入這山洞之時,我已看出,不然何以我都已經汗流浹背,你卻隻是微微見汗,你定是能出去了,對嗎?”
韓逸凜然說道:“姑娘可是小覷了我韓逸?我韓逸雖不是什麽英雄人物,但還知道身為男兒,當頂天立地而活,且不說我在水中無那下墜之力,便是有此能力,我又怎會舍你獨去?”
若楠心下感動,雙眼蒙霧,“多謝韓公子高義,隻是大哥二哥此刻還在山洞之內,我實在是擔心得緊,倘若你能出去,便先出去報個信息,再來尋我,如何?”
韓逸搖搖頭,不再說話,眼望四周,一時陷入沉思。
若楠見韓逸沒有說話,也坐下來,這一日一夜來,她身心疲憊,倚在潭邊,看了一會兒韓逸的麵龐,便就沉沉睡去。
若楠正在睡夢之中,隱約聽見有人輕輕喚她,若楠想要睜眼,卻無力睜開,猛得想起大哥二哥身陷囹圄,一個激靈坐直身子,懊悔地說道:“我睡著了。”
韓逸見她如此,也是頗為心疼,這柴家穀中,人人心腸如佛,當真是好過外界萬分,倘若能在此遠避紛爭地度過一生,又何嚐不是一件美事?
韓逸正自出神,聽見若楠輕聲說道:“韓公子可是想到辦法了?”
韓逸回過神來,輕聲說道:“眼下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剛才我在這山洞附近遊走,發現地上有許多碎石,想是當年開鑿這山洞之人留下的,我想倘若以衣服包裹這些碎石,再加上你我重量,或許有可能快速沉入潭底,這樣不但下墜之力解決了,就是入水時間也大大縮短,如此我們便有可能出去了。”
若楠喜道:“如此甚好。”
韓逸微微臉紅,隻是你我男女有別,倘若我除去衣衫,對姑娘卻是無禮了。
若楠想到此節,也是霞飛雙頰,低頭輕聲說道:“一切從急,顧不了許多了。”
韓逸得此一言,心中之石落下,脫去衣衫,開始拾起石頭來,不一會兒,二人便拾起一抱,韓逸又簡單指點若楠一些千斤墜和閉氣吐納的法門,這才和若楠重新來到池邊,韓逸輕聲說道:“若楠姑娘如花似玉年紀,倘若不幸與我葬身池底,卻是可惜了。”
若楠意氣飛揚地說道:“如若天不佑我,又怎會怪得韓公子,韓公子一穀外之人,反遭連累,過意不去的,該當是我才是。”
韓逸心中氣血翻騰,“好,我們這便入池。”
二人說完,都是深吸了幾口氣,抱著石頭,雙雙墜入池中,二人隻覺壓力從四麵八方襲來,緊緊地抱著石頭不放,身體不斷下沉,待到漂浮不動之時,又連使千斤墜,繼續向下,忽然兩人眼前一黑,二人知道此刻已至汙泥之下,再堅持片刻,便到回流之中,都努力屏住心神,向池底接近,突然,韓逸覺得一股回旋之力襲來,連忙拍打若楠要其放手,二人去了石頭,拚命向前遊去,隻遊了能二十個數的功夫,一股大力又再襲來,隻待著二人不斷上升,韓逸眼中看得清楚,前方光亮已經閃現,連忙拉著若楠,使上最後一分氣力,向光亮處遊去,此刻,韓逸已經感覺到,後方之水有著一股大力推來,直推出二人好遠,韓逸心頭一喜,知道二人已出洞外,而且已漸漸接近岸邊。
不多時,二人雙雙出了水麵,但見所在位置,正是那山崖刻字之下,二人無力地相視一笑,爬上岸去,躺著說不出一句話。
這次曆經生死,實是生所未遇,此刻大難重生,二人恍若隔世,已是脫胎換骨一番。
兩人躺在那日韓逸所在那片空地上,渾身上下半點力氣沒有,饒是若楠明知不可睡去,也昏昏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秋日裏的陽光便是這樣,日頭溫暖的感覺並不來自陽光最是強烈的夏日,而是往往在那帶著陣陣寒意的深秋,人生,又何嚐不是如此。
若楠朦朧睜開睡眼,發現已過午時時分,心下又開始著急起來,見韓逸正自酣睡,又不忍喚他起身,坐在原處,心中忐忑不安。
過了一會兒,韓逸醒了過來,見若楠坐在一旁發呆,心中覺得很是過意不去,“對不起,我睡得沉了,我們現在這便入穀吧。”
若楠臉色難看,冷若冰霜,“沒什麽,我現在不想入穀了。”
韓逸奇道:“這是為何?”
若楠向前一努嘴,韓逸順勢看過去,見穀外有兩個大漢正在畢恭畢敬地聽一人吩咐,這二人錦衣華服,顯然不是穀內之人,而和他們說話之人,正是那個寶亮,韓逸心頭咯噔一下,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裏應外合,引賊入穀。”
連韓逸這個外人都看出來了,若楠又怎會想不到。
韓逸怕若楠氣結之下,有傷身體,輕聲說道:“若楠姑娘且先不要動氣,事情為查實之前,終究難下定斷,或許是我們冤枉於他了。”
若楠大聲說道:“祖宗有訓,不得私自引人入穀,他在穀中居住一十六年,難道會不知道?”
若楠自見到韓逸便是柔聲細語,此刻忽然雷霆發作,韓逸也是一時措手不及,良久,韓逸才還聲說道:“你看,我這不也是令兄長引我來此,需做不得數。”
若楠淚光爍爍,轉頭說道:“你怎會與他們相同,你相救大哥,仁義為懷,師兄感念你的恩情,才引你入穀,他們一群朝廷鷹爪,難道會是引來相救我們這些叛賊的?”
韓逸半晌無話,若楠起身便要上前問個清楚,韓逸連忙拉住他,輕聲說道:“現在現身,倘若寶亮死不承認,也是徒勞無益,咱們晚上再偷偷入穀查看,是非曲直,定會查個明白。”
若楠聽得進韓逸言語,轉過頭去,泣不成聲。
兩人除了中間韓逸找些鮮果果腹,就那麽幹坐了一下午,若楠眼望山壁,不說一句話語,韓逸頗為無奈,也隻得枯守原地。
日頭西沉,夜色籠罩,山壁上的字跡緩緩閃現,穀外二人對著山壁指指點點,竊笑不已。
若楠雙瞳微擴,呼喝一聲,躍澗而去,韓逸大驚,連忙起身跟隨,到得對岸,若楠已與二人交上手了,這二人武功卻也不錯,若楠左支右絀,險象環生,若不是二人見若楠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子,有心戲弄,隻怕若楠早就敗下陣來。
韓逸站在一旁不由大怒,上前幫助若楠,二人見先是來了一美貌女子,後又趕來一俊秀少年,且少年隻是身著一件裏衫,一時間汙言穢語,笑罵不停,“師弟,我說怎麽來了個美貌小妞與咱們為難,卻原來是咱們壞了人家的好事!”
“哈哈哈……是啊,小娘子何必如此生氣,大不了我二人殺了他,一起賠給你不就成了?”
若楠又羞又怒,一時間步法淩亂,更是不支。
韓逸更是氣灌胸腔,一下子怒從心起,兩掌推出,他這掌力六年前便斷樹碎木,此刻又再使來,那二人如何承受得起?雙雙倒飛出去,撞上山壁,口噴鮮血,雙目圓睜,滿臉驚訝,斃命當場。
韓逸第一次出手殺人,心跳加快,微微慌張,雙目赤紅,氣息變重,手腳不停顫抖。
若楠見他掌力如此霸道,也是驚駭莫名,轉眼見他如此,上前一步,拉住韓逸的手,說道:“韓公子不必緊張,他們本是惡人,你此舉是替天行道。”
韓逸心神有些迷亂,聽到若楠飄渺的聲音,也漸漸冷靜下來,口中喃喃:“惡人,惡人……”目光漸漸柔和,氣息平複,安下神來。
若楠見韓逸恢複神智,微微放心,“韓公子,我們這便入穀捉賊吧。”
韓逸此刻已心神漸複,望了望若楠那秋水般的眼神,木然地點了點頭。
若楠怕他又再發起狂來,有傷身體,不敢再多提一句剛才之事,拉起韓逸左手,漫步進入穀中。
若楠本來著急入穀相救兄長,但不知為何,此刻竟隱約有些害怕入穀了。
她怕聽到兄長噩耗,她怕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的弟弟,她更怕韓公子迫於無奈,又再出手傷人,大傷心神。
想到此處,若楠淚水滑落,雙肩微微顫動起來。
突然感覺到一陣溫暖從肩膀傳來,韓逸抽出緊握之手,此刻已圍上若楠臂膀,若楠一陣心醉,耳邊響起韓逸的聲音,“妹子,我知道你心中憂苦,但是非曲直,我們總要麵對!”
穀中燈火明媚,一如往昔,隻是今晚自太陽落山之後,天氣漸漸陰沉,人們似乎不願在外麵那燥熱潮濕的環境裏待著,紛紛躲在家裏,整個村子有如空了一般,一陣風吹過,眼前的幾家房門燈籠在空中搖曳,昏黃的顏色在若楠眼中碎成一片。
若楠望著遠處,怯生生地問道:“可以回頭嗎?”
韓逸站在原處,冷靜地說道:“你覺得可以嗎?”
若楠轉過頭來望著韓逸,發現韓逸也是正望著他,韓逸嘴巴微張,“有些事你必須要麵對,人不是在為自己活著。”
若楠在燈光搖晃著打在身上之時,秀美的臉龐綻放出了一朵九月的花。
韓逸點點頭,轉過頭來,渾身不由一怔,隻見不遠處,有一人影正自站在路的當中。
若楠驚呼,“是誰?”
韓逸已拉著若楠的手向前奔去,夜色中那人毫不猶豫地轉身便跑,二人緊緊跟隨,在一處房舍之前,那人消失不見。
兩人左找右找也再見不到那人身影,在一抬頭,見木窗之上,透著兩人影子。
韓逸拉著若楠的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心躲在木窗之下。
“哈哈哈,恭喜三少爺,此次一舉除了你的兩位兄長,如今你爹爹又是半死不活,這柴家穀,已經控製在你的手中啦。”
另一人有些猶豫,“你說過不傷我爹爹性命,此話可是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