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調笑說道:“鄭屠戶,你這般憤慨,怎不見你報官來著?平日見你殺狗殺豬利索,隻怕殺人也不是下不去手吧!”

那鄭屠戶粗聲粗氣地說道:“哼,你當我不敢殺了他嗎?為了蘭兒,我什麽不敢做?”

那人接著說道:“隻是想必這蘭兒當真是心甘情願地要嫁給李牢頭吧,不然為何還要告訴我們千萬不可告知宗大人勒!”

那鄭屠戶聽此一言,勃然大怒,單手抓過那說話之人,臂上一緊,竟把那人生生提了起來,韓逸見這鄭屠戶目眥欲裂,兩眼血紅,心中暗讚這人力氣倒是不小,隻是頭腦不太靈光,三言兩語便被人激怒,一老者見這鄭屠戶當真生氣,出言安慰,“他也隻是和你開個玩笑,你怎麽還當真了呢?快放下他,好孩子!”

那鄭屠戶聽此一言,閉目低頭想了想,手依舊平伸上抬,舉著那胡言亂語之人,那人身材瘦小,早已嚇得麵色蒼白,兩腿發抖,鄭屠戶一抬頭,那人趕忙轉頭避開鄭屠戶的眼睛,雙眼緊閉,嘴角**,鄭屠戶把他豁得放下,歉然說道:“哦,對不住了!”

那人雙腿一觸地,先是一愣,接著“哇”的一聲撒腿就跑,氣氛忽地凝住,眾人都瞠目結舌的站在那裏,木木然地看著鄭屠戶,鄭屠戶拍拍腦門,小聲嘀咕道:“蘭兒說縣裏好不容易來了個為國為民的好官,犯不上為他一個女子得罪權貴,宗大人能把龍遊治理的好好的,隻是剛來不久,不能因為她一個小女子而被人捉住把柄,再被人迫走!”

鄭屠戶雖然小聲嘀咕,但天生嗓門大,此刻眾人都閉口不言,鄭屠戶的話聽在眾人耳裏有如炸雷一般,眾人更加沉默,再抬頭時,卻見那鄭屠戶像個犯錯的孩子似的,搖頭晃腦地走了,韓逸仔細看向那鄭屠戶的背影,見其身材寬大,有如一個笨熊一般一步步蹣跚而行,但就是這麽一個頭腦並不靈光之人,一句話,卻把在場眾人都比了下去,為之汗顏!

韓逸心想,這人有些癡傻,平時定是受人取笑慣了,不然初時大家聊天之時都能其樂融融,偏偏此人說話之時,有人開始譏諷,可就是這麽一個人,卻依舊有他避無可避之事橫亙在他麵前,卻從未沒有一人肯拉他一把,有的隻是笑罵!

韓逸心下惻然,見眾人陸陸續續散去,凝目遠望街頭,握了握手掌,攔住一人,低頭小聲問道:“兄弟,不知李牢頭家怎麽走?”

另一邊,宗穎望著韓逸走出府門,輕聲稱讚了韓逸一句,宗穎卻問道:“不知父親大人覺得放蛇之人會是誰呢?”

宗穎想了一會兒,皺眉說道:“我這一年已與不少人結過仇怨,實在是想不出會是何人所為!”

宗穎急道:“會否是衝著韓兄而來!”

“不可能,若是衝著他而來,那人定不會與我為難,在我府中放肆,大可在韓小兄弟獨自一人外出之時下手!”

宗穎輕歎一聲,“如此說來,那想必是咱們的仇人了,說不定便是那冷麵先生所為,父親,不知道查冷麵先生一事可有了眉目,張叔叔暗中追查此人足足一年有餘,除了知道些陳年舊事,對於他的蹤跡實在是沒有半點線索!”

“那張叔叔近來可好?”

宗澤輕輕說道:“許久不曾有消息了,但你張叔叔為人機警,武功高強,想來不會有事!”宗澤說完,抬頭看了天上圓月,此刻已過月半,可圓月漸瘦,由前幾晚的一片澄明轉為昏暗,宗澤見幾近年底,卻還是沒有消息,心中卻是有些著急,但臉上依舊鎮定自若!

宗穎心中稍寬,“傳聞這冷麵先生為人心高氣傲,當年本是王荊公的近身侍衛,手下三千鐵騎,足以以一當十,按說如此多的人馬,且還都是騎兵,沒道理毫無蹤跡可尋啊!今年距他們上次出現時有近三年時間了,莫不是他們自覺盜賊生活索然無味,悄悄解散了?”

宗澤臉色凝重,略微想了一下,搖搖頭,“此事絕無可能,我曾細加研究過這群盜賊,他們自王荊公病逝一年後首次出現,搶奪大理進貢給當日太皇太後的壽禮而震動天下,傳聞這夥人嗜殺成性,殘暴不仁,心狠手辣,來去如風,其後數年,幾乎年年都有一番大動作,而且出沒蹤跡就是在這龍遊附近,十幾年來這夥人不知搶了多少金銀財寶,卻從不曾失手,那冷麵先生為人越來越是自大,曾放言說,隻要是他盯上的東西,便是土地爺收租,無人能拒,如此狂妄之人,又怎會輕易解散他多年經營的騎兵?我隻怕,隻怕……嗨!”

宗穎十分想知道宗澤所顧慮的是什麽,但他素知自己的父親為人一向剛毅果敢,倘若父親不想說的事情,那旁人無論怎麽去問,也是問不出來的!

宗澤擺擺手,獨自一人緩步向書房走去!

另一邊,韓逸問清了李牢頭家的去向,趨步到了李牢頭家中,這李牢頭家門是普通人家的木質對開大門,此刻大門緊閉,靜鎖雲月,韓逸暗罵一聲,這廝與田氏二虎多有勾結,十餘年來怎會少了金貝,卻偏偏把家門做得如此普通,倒也會偽裝了!

韓逸看了看邊上圍牆,見圍牆甚是高大,一提氣,躍過高牆,穩穩落地,韓逸心下暗喜,近來自己劍法接連大進,連內功與輕功似乎也有了一番層次提升,從前縱越這般高牆,尚需雙腿微曲蓄力,兩肩上提,深吸一口長氣凝神,此刻雖是一呼一吸之間,心之所至,便可施為!

韓逸暗暗感歎,武學一道,勤學苦練固是分不開的,但真正限製一個人最終成就的卻是他的視野及悟性,隻要思維開闊,細心琢磨,武技便可不斷提高,一人計短,三人計長,祖師爺當年威震天下,自是因為曾博覽儒、釋、道三家經典,眼界開闊,境界高深,因此才有了那般無敵於天下的功夫!

韓逸癡癡想著,他日暇時也定要好好研讀三家經典,完成祖師爺三家合一的夙願,因文化衝突而產生的黨派相互傾軋,實在是太過狠辣。

韓逸正想著事情,突然被一陣嗤笑聲驚醒,環顧四周,見不遠處的一間房,兩個人影正在隨著室內燭火在窗上跳動,似在坐在桌前飲酒。

裏麵傳出一名男子調侃的聲音,“我說這劉家妹子,從前你可是對我不屑一顧,怎麽今日卻對我這般低眉順氣?”

一清脆的聲音傳來,“瞧您說的,我這不都是在做給外人看的哩,人家終究是個婦道人家,在外人麵前總要裝裝樣子不是,真正隻剩你我二人之時,自然便無半分抗拒之心啦!”

韓逸微微皺眉,心中想到,“看來我是來錯了,這蘭兒原來早與這李牢頭陽奉陰合了!”

“嘿嘿,那是最好,我最喜歡便是你這個樣子哩,今日真是高興,收服了一個你這麽美嬌娘不說,還把宗大人交待給咱們的事辦了一半呢!”

“蘭兒的心早在李牢頭這裏啦,那個宗大人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甚是無趣,也不值得蘭兒喜歡啊!”

“喲,這可說不準呢,初時我也道蘭兒冰冷如霜,卻哪曾想到接觸之下,卻原來這般熱情似火啦!”

“哼,宗大人吩咐的事還未辦完,便敢這般放肆,誰知道你有幾個春秋消受得了呢!”

“哈哈哈,現在那小子已經上當,此刻對咱們的宗大人更是深信不疑,宗大人要他往東,他便往東,要他往西,他便往西,短短幾日,已深得那小子敬重哩!”

那女子嗲聲說道:“宗大人此番用計,原是衝著那小子身上的物事,我總覺得不必如此麻煩,宗大人隻需直接將他殺了,那他身上的東西,豈不自然歸了咱們?”

“嘿嘿,美人這便有所不知哩,宗大人智謀深遠,思慮周詳,此刻尚不確定那小子是否把東西帶在身上,況且這小子為人極是硬氣,我們若倉促出手,隻怕反而弄巧成拙,到時候宗大人一番算計,盡皆成空,豈不可惜!”

“宗大人在擔心什麽?那小子一路遊曆,重要東西自然要帶在身上,難道還能藏起來不成?”女子輕聲問道。

“宗大人曾說此子為人極是機警,經曆、見識非同一般,若是用一般手段,絕對不可行,宗大人以心相交,便是盼他自行說出玉佩之事,到時借口要看,想來那小子也不會拒絕,如此正好殺人越貨,此事就連那穎少爺也不知道,你我定要緊守口風!”

“嘿,宗大人真是婆媽,本來手上就不曾有那兩塊玉佩,現在殺人越貨,就算沒有,也不過是回到了*,何必這般優柔寡斷?”

那李牢頭怒聲說道:“哼,婦人之見,你懂什麽,那宗大人文韜武略,無所不精,為人自然嚴謹周密,他苦苦追尋那東西許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些線索,怎會讓它輕易斷了?”

“喲,您別生氣嘛,奴家說錯話了還不成嗎?”

那李牢頭在那蘭兒臉上掐了一下,“我哪舍得生美人的氣啊,來,讓爺親一個!”

韓逸此刻已是渾身冰冷,緊了緊手中之劍,心中想到,“我先殺了你們這對狗男女,再去找那姓宗的算賬!”

蘭兒笑著躲開,“你呀,還是擔心擔心你們自己吧!萬一那韓公子就在窗外,聽到你這番話語,還不進來一劍把你殺了?”

“嗨,此處距宗府不過半條街的距離,宗大人已派人暗中監視這間房子,到時隻要此房發生變故,便會飛身前去相告,更何況此房設計的極是巧妙,房屋底下以一根圓木支撐,宗大人細算力道,剛好能承受二人重量,倘若再多一人進來,便會瞬間坍塌,你看這房間銅牆鐵壁,房門隻能由外打開,卻不能由內出去,隻要那小子進來,便絕難出去,到時我們三人便要一起成為地下大牢裏的囚徒了,宗大人說,房子一旦坍塌,四周便會出現迷藥,也不知此事準不準,倘若沒有迷藥,那你我二人豈不就成了那小子的發泄之道了,嗨,隻怕那時,你我二人才算是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