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姐姐你就此打住……千萬別再往下說,哎呦,姐姐,你這糕點用得可是沉麵做得,我肚子痛得厲害,我要去趟茅房,回來再找你算賬!。”小翠邊說邊往門口跑去,不顧姐姐在後麵的呼喊,一轉眼“噔噔”下了樓去……
雨荷笑望著小翠的背影,“小翠……小翠……”見到小翠轉眼消失不見,臉上笑容漸漸僵硬,望著門外的淒冷,落寞地歎了一口氣。
雨荷又再坐下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件物事,那是一個長方形的金牌,整體純金打造,上麵刻著一個纂寫的“荊”字,雨荷望著那麵金牌良久,輕輕說道:“建雄,又是一年新春,你可知道,對於小翠而言,有得隻是歡樂,可對於我來說,卻是無盡的哀愁,建雄,你若地下有知,看到我這般不快樂,是不是也會心痛!雨荷真的有些撐不下去了!”
雨荷哀婉一歎,目光複雜地看向遠處毫不可知的夜色,在煙花的映襯下時隱時現……
一連三月,韓逸在無色禪師的幫助下習練易筋經,境界突飛猛進,身上充斥著雄渾之氣,韓逸知道自己本門祖師李士謙當年之所以能夠兩年武功大成,緣由便是來自於從前深厚的儒釋道三家精髓積累,現在他知道自己一旦練上易筋經,便是過河的卒子,有進無退,故而也收起那份淡然之心,開始白日與無色禪師練功,晚上與無相討論佛法。
如此一來,自己竟然突破了血的轉換,練至易筋經第三重境界,與無色禪師討論時,無色禪師告訴他,若是常人要練至第三重境界,起碼要五年以上,當初告訴他此法解毒,實在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在短短三月之內,便有如此快的進境。
韓逸此刻已經能夠起床走路,雖然還有些虛弱,但仗著易筋經和先天功兩大內功的底子,此刻已經能在花園中緩緩行走了……
庭院深深,花香鳥語,春天的氣息撲麵而來,這是一個充滿勃勃生機的季節……
遠處腳步聲響起,韓逸轉過頭來,見宗澤正疾步走來,“宗先生……”
宗澤哈哈大笑,“韓小兄弟雖然受傷,卻反倒因禍得福,得練奇功,這覺察力倒是一日千裏啦!”
韓逸望著宗澤消瘦的麵容,心中有些酸楚,自己這三個月來倒是悠閑,而宗老先生既是捉賊無果,宗穎又杳無音訊,想來這幾月也不曾有過幾個安穩覺,韓逸對著宗澤露出一個笑臉,“老先生,您當多注意休息才是!”
“好說,好說,嗬嗬……”宗澤說完此句,嘴角有些澀然,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
“宗先生,那王都尉仍舊毫無動靜嗎?”韓逸見宗澤說不出話,索性起個話頭。
宗澤長舒一口氣,“他這段時間倒也是老實,一連三月,竟然連門都不曾出過,老夫現在有些懷疑他不在府上了!”
韓逸點點頭,“得想個法子試他一試,不然這樣,我們反倒被動了!”
“可不是……他越是安心待在家中,我這心中越是不安,總覺得好像有事要發生似的!”宗澤苦笑道,“不過我已經派人暗中監視了他的府邸,想是就算有什麽風吹草動,我們也不至於措手不及!”
“宗老先生安排的到細!”
宗澤搖搖頭,安排再細又有何用,“這三個月來別說是找尋刺殺你的那夥人,就連殺張嵐的凶手,若楠姑娘的下落也未曾找到,老夫真是妄為這一方縣令了!”
韓逸聽到若楠二字,心中也不知覺的揪了一下,轉瞬見到宗澤的失落,安慰道:“宗老先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情,我們盡力就好!”
宗澤若有所思,也不知是不是韓逸的話聽進去……
“宗老先生,今日我們學習什麽陣法?”原來,自韓逸能起身的月餘來,宗澤怕韓逸待得無所事事,心情煩躁,故而已經開始教韓逸一些兵法韜略。
宗澤一拍腦袋,大叫道:“瞧我急急忙忙過來,竟然把大事給忘了,小兄弟,京城裏來人了,找你的!現在在大堂裏休息呢!”
韓逸心頭一緊,“是誰?”
“羽衛頭領!”宗澤臉色一正!
“老先生快帶我去!”
韓逸與宗澤二人一前一後,兩人都並不做聲,宗澤是不好多問,韓逸卻是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不知為何,經曆一場重傷之後,他的好奇心已不如從前強烈,麵對山水,麵對花草,麵對魚蟲,他卻隱然有了另一番感覺。
韓逸走入大堂的那一刻,雖不是瞠目結舌,但還是有了一番心悸,一人趕忙離座而起,快步上前,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少爺……”
韓逸望著跪在自己麵前的人,一時間又羞又憤,“哼,不知我是該叫你來福呢,還是該叫你統領呢!”
來福冷汗直流,又一叩首,“少爺,我……”
韓逸徑自走過來福身邊,在椅子上坐下,皺著眉看著來福,手指在桌上一敲一敲的,來福自始自終不敢抬頭仰視,轉過身仍舊麵對著韓逸跪倒,“少爺……小皇子死了!”
韓逸眉頭一揚,手上動作停了下來,虛望著來福,“你說什麽?”
“皇子死了……”
韓逸默然良久,輕聲說道:“聖上恐怕未必能撐得住!”
來福將頭埋得更低,“聖上最近心緒不寧,聽說大病了一場!
韓逸凝望著來福,“這就是你來此找我的目的?”
來福望了一眼宗澤,宗澤向韓逸點了點頭,便出去了,臨走時,還揮手讓下人盡皆退去……
來福見眾人離去,有些大了膽子,頭抬起來,“少爺……”
“這位先生,不知現下該如何稱呼?”韓逸打斷來福話語,冷冷問道。
來福剛剛抬起頭,又再垂了下去,“少爺……”
韓逸溫情地望著他,“是要我叫你少爺嗎?”
來福心中一橫,“屬下羽衛頭領飛鷹。”
韓逸怒喝一聲,一拍桌子,“好你個飛鷹,你暗中跟蹤我也就罷了,為何非要害得若楠流離外出?”
飛鷹詫異問道:“若楠?什麽若楠?”
韓逸冷冷地看著他,“她全名叫做柴若楠……”
飛鷹臉色一變,“少爺,你可是在懷疑我?”
韓逸輕輕說道:“據說我來龍遊的第二日,便有人向宗大人告知我是韓忠彥之子,宗大人消息如此快捷,也真是難為你了!”
“少爺,老爺命我向宗縣令告知你的身份,是為了你好,哪知你卻還是受傷了,老爺聽聞你身中奇毒,日夜憂慮,得知你有所好轉,即刻便讓我前來看你了……”
韓逸倒吸一口涼氣,“如此說來,我是錯怪你了?”
飛鷹聽出韓逸話中帶有一絲嘲諷,直起身來,斬釘截鐵地說道:“少爺可以錯怪小人,但不可以冤枉韓大人,否則就當真枉費了韓大人對少爺的一片苦心了!”
飛鷹說完,轉身便走,韓逸心中一動,豁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等等……”
飛鷹止住腳步,背對著韓逸,“不知少爺還有何吩咐?”
韓逸譏誚問道:“我吩咐的話你便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該說的則說,不該說的不說!”
韓逸點點頭,“你很有原則!”
飛鷹抬頭看了看房梁,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是嗎。或許吧!”
徒然間臉色大變,痛聲問道:“少爺,你懷疑老爺……”
韓逸麵色陰冷,“我懷疑什麽,你倒說說!”
“你懷疑那夜想要殺你的人,是老爺!”飛鷹直言指出。
韓逸沒有承認,亦是沒有否認,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飛鷹緩緩轉過頭來,一字一句說道:“少爺受了重傷,老爺沒能親自前來,原是因為老爺曾經答應過少爺,要照顧孟皇後安好!”
飛鷹說完,便大踏步離去,韓逸一時間心下茫然,望著飛鷹決絕的背影百感交集,他畢竟隻是個人,他有判斷,也有遊離,這幾個月來,他躺在**可以說什麽都沒幹,他隻在想著一件事,若楠不遠千裏來找自己,絕不僅僅隻是因為想念,當宗澤告知他,關於他父親手下羽衛的事情時,他已隱約猜到了什麽,羽衛,這個連他的不曾聽過的一股勢力,這個能對他行蹤了若指掌他卻一無所知的一股勢力,一個與自己從小與自己一起長大而又一直唯唯諾諾的老仆人,飛鷹沒有說來此找他何事,亦或是被自己的話語打斷並沒有來得及說,可是他既然從汴京趕來找自己,絕對不會因為自己態度冷淡而傲然離開,他一定是把要傳達的話,完全告訴自己了,這才會豁然離去,那麽他所要告訴自己的,便不隻是皇子死了,因為他知道皇子死了其實隻不過是個符號,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早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謙虛好學的聖上了,他經曆太皇太後七年壓製,心裏早已變得急躁,他剛愎自用,,他誌大才疏,兼又親佞遠賢,他有自己的想法,卻並沒有辦法將自己的想法付之於實際……
廢了孟皇後,立了劉婕妤,如今皇子身死,孟皇後身處冷宮,身邊盡是些蔡京一類的小人,聖上不是冥頑不靈的人,恰恰相反,韓逸知道聖上腦筋甚是靈光,隻不過太想證明自己,太想富國強民,太想給天下所有說他倒行逆施之人一個交代,但是顯然他的這份答卷並不能讓人認可,人有時候便是這麽奇怪,本來是朝著光明大路上快速前進,卻在猛然間才會發現,自己已經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再不能自拔!
一個愚人並不可怕,一個有主見的愚人才是最可怕的!
韓逸想到此處,腦中突然想起那個一心大業的隋煬帝楊廣,但很顯然,楊廣雖然有功於當代,但畢竟累死餓死太多百姓,當今聖上雖然碌碌無為,但對於百姓而言,他卻並沒有什麽危害……
楊廣之所以不堪,是因為他是一個短命王朝的末代皇帝,如果當今聖上成了末代皇帝,後人又會給他一個什麽諡號呢?
想到這裏,韓逸不禁嘴角泛起一絲笑容,略帶譏誚,卻又滿是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