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伸手露出兩錠金子,看著金子說道,“這兩錠金子第一次放到我手上之時還是完好無損,等到他抓回又再放上之時,就變成了這樣!”

護衛麵麵相覷,低頭去看,不由駭然,隻見兩錠金子赫然有著五指抓痕!

雨荷房內,八仙桌前,茶香嫋嫋,書畫怡人……

“我知道你會來!”雨荷坐在窗前,手上穿針引線,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話!

韓逸坐在桌前,呷了一口清茶,沉吟著,“你覺得我此來是要做什麽呢?”

雨荷頭也不抬的說道:“總之不是為男女之事而來就是了!”

韓逸一口氣沒上來,嗆得自己連連咳嗽,“姐姐說話未免太過直接了些!”

雨荷幽幽一歎,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方才說的話有何風趣之處,看著窗外出了會兒神,“那也沒什麽的,許多年了,習慣了!”

雨荷嘴上說話,頭卻又低了下去,又再刺繡起來。

韓逸望著雨荷的身影,隻覺一柔弱女子,空有豔名,風光也是一時無二,可麵對木窗獨坐,卻另有一番寂寞。

韓逸一時心下戚戚,良久無言。

雨荷說完話後,就再不抬頭,隻是低頭做著刺繡。

韓逸本就在女子麵前較為木訥,此刻心中有事,更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不知雨荷姑娘在做著什麽刺繡?”韓逸顧左右而言他。

“古之四大美女,各有姿色,雨荷不才,正在試著描繪其中之萬一!”

韓逸想了想,點點頭,“她們確實不光以美色而青史留名,西施為越國振興,甘願投身敵國,忍萬千罵名,以期給勾踐爭取時間,文種破吳七策隻用了三策,便足以顛覆吳國,她的功勞,那是萬萬不能忽視,也不知最後和陶朱公泛舟江上,是欣喜多一點,還是落寞多一點?王昭君為大漢委屈和親,遠嫁匈奴,先後嫁給呼韓邪單於,複株累若鞮單於父子,其中哀樂,冷暖自知,幾十年後得回漢朝,也不知是恨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

“貂蟬生於亂世,才貌出眾,認東漢司徒王允為義父,為拯救漢朝,由王允授意施行連環計,使董卓、呂布兩人反目成仇,董卓、呂布先後身死,貂蟬自此也不知所蹤,她一生飄**,身為朝廷大員王允之義女,看似風光,卻背後滄桑,她絕色容顏,卻不曾有過一份真愛,落寞收場,用一生寂寞,換取萬世留名,夜色之下,想來她也是不快活的!”雨荷說到此處,嘴角輕,眼神飄渺,淚光盈然。

旋又一歎,低頭望向手上刺繡,刺繡在燭火的映襯下好似跳動,“再說這個楊玉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這個讓當朝帝王不惜與親生兒子翻臉也要搶來的女子,這個讓盛唐雄主李隆基從輝煌走向沉迷的女子,最終安史之亂,隨李隆基流亡蜀中,途經馬嵬驛,禁軍嘩變,楊貴妃被縊死,香消玉散……終其一生才不過四十春秋!”說到此處,雨荷不禁有些哽咽,呼吸久久無法平靜。

韓逸皺著眉頭觀察著雨荷,若有所思。

“嗬……我嚇到你了!”

韓逸回過神來,見雨荷正滿含歉意地望著自己,“沒什麽……小弟隻是佩服姐姐的學識!”

雨荷淺淺一笑,“那也沒什麽,恐怕也隻有你,才肯聽我絮叨這些吧!”

韓逸搖搖頭,終於說出心中疑問,“這落鳳閣到底誰是老板?”

雨荷收斂笑容,臉上升起一分凝重,“弟弟在說什麽?”

韓逸起身打量了一下房屋,淡淡說道:“姐姐不必瞞我了!”

雨荷長吸一口氣,將刺繡推到一旁,起身說道:“你從未問過我,我又何來瞞你之說?不錯,這落鳳閣的主人是我,謝雨荷!”

韓逸停步望去,見雨荷目光堅定,兩個眸子猶若古井,讓人一眼望不到底。

“你來就是為問我這個?”雨荷言辭一下子冷淡下來,聲音落在屋內有些空曠!

“不是!”

“你想問什麽?”

“詢問四月前的一件事!”

“不必多說了,四月前你從我這離開的那個夜晚,在樓下碰到一夥人截殺你,我穿著夜行衣趕到宗府以飛矢報信,遂又悄然離去,不知韓公子可是覺得我不該叫人,以辱沒了你英雄無敵的名聲?”雨荷忽然好像換了個人一般,說話竟有些咄咄迫人。

韓逸臉上閃過一絲微笑,坐了下來,倒上一杯茶水,自顧自地飲了起來。

雨荷氣極反笑,“你倒是悠閑!”

韓逸點點頭,“不錯,我突然發現自己結交了好有手段的姐姐,沒有烈酒,難道還不能飲杯清茶慶賀一番?”

雨荷用手指輕敲桌子,“我是個生意人,犯不著處處冒險,上次救你,是我破壞原則,下次可未必會了!”

韓逸眉頭一揚,“是嗎?”說完,伸手入懷,取出兩塊玉佩,輕放在桌上……

雨荷隻是望了一眼,目光就再也不能移開。

“九龍玉佩!”韓逸輕輕說道。

雨荷臉色有些不自然起來,韓逸拾起在柴家穀中的那塊玉佩,向後一翻,赫然便是“神兵天降”四字,韓逸伸手向前一推,“雨荷姑娘,我自取得這塊玉佩,便一直都在琢磨,這神兵究竟指的是什麽?”

雨荷坐了下來,“那你說說,這神兵指的是什麽呢?”

韓逸朗聲說道:“是啊,這個問題我想了好久,也是不得要領,要說他是一件兵器,好像又有些說不通,兵器產於爐火,如何從天而來?後來我仔細想過,這是應當是一股神秘的部隊,好像要以某種信物方能統禦,當年神宗變法,設鐵騎以為神兵,設近衛以為斥候,推行變法複國之策,嚴明律例,不惜觸犯朝廷貴族的利益,所有的一切,絕不會是毫無道理,他一定看到過某些東西,受過什麽啟發,雨荷姑娘,你說是嗎?”

雨荷聽得渾身直顫,“你在說些什麽?我不懂!”

韓逸點點頭,“好,好,好!”

韓逸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收起玉佩,起身向門口走去。

走到臨近門口之時,忽的止步,“太皇太後騙了我整整十年,害我父子之間有了間隙,再無法回到從前,此恩此怨,我絕不會就此結束,哼,大宋!”

韓逸消失的那一刻,雨荷咚地坐在椅上,訥訥不能言。

雨荷坐在椅子上望著韓逸漸漸消失不見,心中的確震憾莫名,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韓逸為什麽要和他說那麽一段話,又知道了些什麽?

太皇太後已死了許多年,今日韓逸舊事重提,讓她已經心若死灰的心中**起了那麽一絲的漣漪。

她清楚地記得,那年她也隻是大戶人家的一個丫鬟,正準備與王先生鐵騎都尉頭領李元結為夫婦,突然王先生家逢大變,王先生身上籠罩的萬丈榮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跌入無底深淵,王安石變法失敗。

這是王安石第二次被罷黜官職,神宗皇上看起來已經病體纏身,再無力與皇太後周旋,王安石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不可能再次複出,但要想保自己平安,李元得王安石令,帶領鐵騎來到龍遊,悄悄隱藏,李元知道,自己這股勢力存在的重要性,如果自己身在京師,那麽極有可能自己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做為一個軍人,自己不怕死……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得走,自己在外,朝廷裏若是有人想動王先生,一定會考慮下他這股勢力,如此,王先生雖然不被朝廷所容,但也不會被朝廷所殺!

他走得匆忙,都未來得及與雨荷告別,就此遠赴天涯……

多少個夜晚,他在暗暗思念著遠方佳人,自己匆忙上路,雨荷現今怎樣,是已經忘了自己,還是在苦苦支撐?想到此處,李元常常淚眼朦朧……

多少個夜晚,他在莫名擔心著從前主人,自己遠赴天涯,先生可曾脫險,先生告訴自己,隻要自己遠離京城,便是對他最大的盡忠,想到此處,李元常常感慨萬千,心情激**……

多少個夜晚,他都在盡力安撫著手下的情緒,大宋鐵騎,這個軍人中的佼佼者,從來都是打得別人四處逃命,何曾如今日般惶惶如喪家之犬,李元清楚的感覺到,鐵騎眼中的那份怒火,縱使無人嘩變,但他也是越來越不能夠約束他們了……

既然愛人遠隔天涯,李元便隻能選擇獨自過活……

既然主人外出朝廷,李元便隻能選擇山野蟄伏……

既然鐵騎再不能傲嘯沙場,那便任由他們在這江南之地掠奪吧!

一個人從好到壞,有多遠?

一群人從好到壞,有多遠?

其實答案都隻是在一念之間罷了!

雨荷千裏迢迢從京城打聽到這來的那一刻,李元早已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李元了!

他冷酷、殘忍、無情、嗜血,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陰鷙之氣……

雨荷萬萬沒想到,僅僅幾年之間,李元竟然墮落至此,抓住李元怒聲說道:“你要不便就此隱沒山野,要不揮軍打回京城,這樣不人不鬼,可曾對得起國公的一片苦心?”

李元聽到雨荷的指責,滿麵淡然,“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有錢花,有酒喝,有女人玩,人生之樂,莫過於此!”

雨荷那一刻的絕望,一如現在一般心痛,她身負太皇太後重任,遠涉來此,不過是想要讓李元清醒,帶著大軍重新為朝廷所用……

可直到雨荷見到李元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原來這世上最無情的,不是帝王家,而是時間,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

雨荷轉身便走,隻留下一句淡淡話語,“你選擇為盜,那我便遁入青樓,男盜女娼,倒也絕配……”

雨荷步履沉重,緩緩前行,隻等李元沉不住氣,喊她回頭……

但李元不但連自己回頭的勇氣沒有,就連勸雨荷回頭的勇氣都沒有了……

自始至終,雨荷不聞身後李元半分留念……

如此幾年過去,李元依舊渾渾噩噩地當著山賊,他言辭冷淡,做事狠辣,漸漸在江湖上混出了名聲,冷麵先生,這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名字……。

另一邊,雨荷棲身煙花之地,每晚低吟淺唱,煙花易冷,琴瑟凝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