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抬頭見喜

這晚李勒帶著手下找了家大酒樓,胡吃海喝一頓,直喝得大醉,隻能被人扶著回家,路上酒醉的混混們放聲高歌,吵得四鄰不安,一路走去,不少人家的狗也跟著叫了起來!

李勒一夜好睡,第二天清早起床,感覺病好了許多,雖然頭還有點兒疼,但身上卻沒了忽冷忽熱的難受感覺。

吃罷早餐,他帶著手下趕往勳衛,出門之後,又想應該給程咬金也謀個官身,好歹他也是自己表外甥,娘親舅大,也得替他做些打算才對,命人進去叫程咬金。

程咬金嘴裏咬著塊麵餅,跑出屋來,口齒不清地道:“表舅,你找我有啥事?”

李勒道:“鐵牛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得有個正經營生。走,跟表舅去衙門,給你個小官當當!”

程咬金高興了,咽下麵餅,道:“當官,好啊,我要當個好官,絕不欺負老百姓!”屁顛屁顛地跟在李勒的身後走。

大小混混們遊街,老百姓自然躲得遠遠的,一路無人阻擋,順利來到武備軍器監。離得老遠,就見門口站著兩人,背著手在石階下轉圈兒。

李勒笑道:“今個倒好,衙門口竟然有衛兵了,前日我來時,別說門外,就連門裏都一個人沒有!”

門口那兩人遠遠看到李勒,一齊迎了上來,均是滿臉堆著笑容。兩人均穿著校尉服色,看來是和李勒同級的!

一人笑道:“敢問這位就是宇文牧州宇文大人嗎?”

李勒心想:“他們是誰啊,怎麽會認得我?”點頭道:“不錯,在下正是宇文牧州,請問兩位是?”

兩人聽後,一齊給李勒來了個九十度大鞠躬,雙手抱拳,高高舉過頭頂!齊聲道:“下官參見宇文大人!”

“別這樣啊!你們也是校尉,我也是,咱們平級,我受不了你們的大禮!”李勒趕忙也來了個大彎,把禮還了回去。

兩人忙扶住李勒,嘴裏不停地道:“不敢當,不敢當,你是勳衛的校尉,我們是械作監的校尉,官職一樣,品階你卻大著我們半級呢,哪能讓你給我們行禮啊!”

李勒暗道:“械作監?沒聽說過!”臉上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原來兩位兄弟是械作監的兄弟,久仰久仰,請問二位如何稱呼啊?”

一邊久仰一邊問人家叫啥,也就他能問得出來這句話!這兩人卻毫不在意,一人笑道:“下官謝長博,這是我弟弟謝遠博!我們二人同在械作監任職,前日得知宇文大人上任,特此前來請安問好,來得晚了,還望大人不要見怪!”

謝遠博在旁道:“我們昨天一大早就趕來拜見你老人家,可你沒來。這不,今兒一大早我們又再巴巴的趕來,就為了能見上你一麵!”

謝長博道:“這一見宇文大人的麵啊,既在我們的意料之中,又在我們的意料之外!”

李勒笑道:“這話是怎麽說的?”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後在武備軍械監的工作就是管軍械入庫,而這械作監估計就是軍械製造坊的另一個稱呼,自己的職司正好能卡住他們,所以一大清早的這兩人就跑來拍馬屁,套近乎!

謝長博笑道:“我們早就料到宇文大人必定相貌堂堂,儀表不凡,這一見可不正是如此,隻是我們沒想到大人你竟這般年輕,當真是英雄出少年,果然了得!”緊接著,他一本正經地道:“下官現在就斷言,宇文大人十年之內,必定封侯!這話要是說錯了,到時大人你來找我,把我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謝遠博在旁道:“宇文大人封了侯,還得請大人您多多照顧下官們呀!”

李勒哈哈大笑,心想:“這夜壺長得也太寒磣兒點了!”他道:“都是自己人,好兄弟,還說什麽照顧不照顧的,這也太見外了!我能進勳衛,還不都是皇上的恩典,齊大將軍的提拔,我自己又有什麽本事了?”

謝長博兄弟二人齊聲道:“宇文大人可別這麽說,你要是沒本事,那我們豈不是都成了廢物了!”

李勒做了個請的動作,道:“天冷兒,咱們別站在街上說話。走,進去聊!”

謝長博忙道:“不不,進去就不必了,我們可怕齊大將軍,沒事不敢見他的麵!其實呢,我們今日來這兒,就是想見見宇文大人,和你談談我們械作監的辛苦!”

說著,也不管李勒有沒有耐心聽,他便說起械作監的差事難做,大家辛苦,又請李勒多給些麵子,千萬不要有事沒事的就讓他們將軍械返工重做!

李勒不太明白這裏麵的規矩,隻能不停地點頭,哼哼哈哈地表示同意,至於以後是不是真的會照顧一二,少讓他們返工……以後的事,當然以後再說了!

直到說完,謝氏兄弟也沒敢進勳衛的大門,又拍了幾句馬屁,便自告辭,臨走前塞了個沉甸甸的小包裹給李勒。

李勒待他們走遠,打開小包一看,好家夥,裏麵全是黃澄澄的金元寶,看數量不下二三十個!就聽耳邊盡是抽氣之聲,馬思源等人的眼睛都綠了,長這麽大誰見過這許多的金子呀!

李勒抱著金元寶,問道:“這是多少兩啊?”

謝長留喃喃地道:“估計差不多得有二百兩吧?”

“二百兩,乖乖的,怪不得這麽沉!”李勒把金元寶往謝長留懷裏一推,道:“你先替我收著!”

謝長留接過金元寶,手一哆嗦,差點兒沒掉地上,趕緊揣入懷內,雙手捂胸,東張西望地四下看著。忽道:“哥哥,街上那人在看我們,眼神不對,是不是想要搶金子啊?”

混混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街對麵隻有一個賣豆腐腦兒的老頭兒!

李勒笑道:“行了吧你,瞧你這點兒出息,難道還有人敢搶咱們不成!”他向勳衛大門走去,剛一進門,就見裏麵有一人出門。

這人年紀不大,也就十八九歲,比程咬金稍大一些,看長相,稍稍有點醜,尤其是這人臉上神情沮喪,更讓人覺不出他有多英俊,比太子爺差遠了!

謝長留忽然道:“哎呀,這人目露凶光,兄弟們快點圍住我!”

李勒上去就是一腳,“你信不信我一腳踢死你!”

年輕人與李勒等人錯身而過,一邊走一邊歎氣,也不知有什麽煩心事!李勒也沒放在心上,帶著手下直接進門,去見齊鐵舟。

長孫無忌邊走邊搖頭,他看到一群衣著怪異,卻又滿臉凶相的人進了勳衛,心中又是羨慕,又是氣憤。連這種人都能進勳衛,享受朝廷俸祿,而我堂堂北魏皇族,士族高門,現在卻落得衣食無著,告貸無門,到處遭人白眼,這叫什麽世道啊!

想起剛才去見齊鐵州,想在勳衛裏謀個官職,那齊鐵州竟然說要想進勳衛,最低也要有右仆射的手令!長孫無忌心想:“我要是能見著右仆射,還用得著來求你嗎,分明就是推托之辭!難怪人人都叫你老油條,真是沒叫錯了你!”

摸摸腰間,袋中隻剩下不多的幾個銅錢,長孫無忌長歎一聲,自己受苦也就罷了,可妹妹身子虛弱,她可怎麽辦呀!眼望著大街上繁華的景象,他隻感京城之大,竟無自己的立足之地,何去何從,真是難以決斷!

長孫無忌出身豪門,隻是父親和生身母親早亡,同父異母的哥哥欺負他和妹妹長孫無垢年紀小,竟把他們趕出了家門,不分給半點財產。長孫無忌沒有辦法,隻好來京城尋舅舅高士廉。

高士廉待他們兄妹很好,親自教他們讀書,所以不但長孫無忌寫的一手好文章,就連長孫無垢小小年紀也是識文斷字,知書達禮。高士廉與李淵交好,見其子李世民言談舉止異於常人,便有意將外甥女嫁給他,長孫無忌也和李世民挺談得來,意氣相投。可親事還沒提起,高士廉就獲了罪,被發配到交趾,他一個獲了罪的犯官自然不好意思再和李淵結親家,這樁婚事便暫時擱淺了。

不久之後,李淵遭楊廣猜忌,被趕出了京城,派到高句麗前線去押運糧草了,李世民也隨之離開。原本高士廉走了,還有李世民幫襯,長孫兄妹的日子總還過得去,可李世民一走,他們登時就失了依靠,再無生活來源!長孫無忌本想帶著妹妹和李世民一齊走,可妹妹與李世民名份未定,他也實在不好意思開這個口,隻好留在京中!

世家子弟最要麵子,可要麵子,就得活受罪!

這段日子是長孫無忌一輩子中最艱苦的日子,錢花光之後,他再清高也隻能低下頭顱,四處奔波,想謀個職位。但以前那些與高士廉交好的大臣卻一個個的都翻臉了,誰也不肯幫他一把!大臣們都現實的很,人走茶涼,要他們去幫犯官留下的兩個窮親戚,連門兒都沒有!

站在京城街頭,長孫無忌心想:“也許,我真的該帶著妹妹去尋世民!”

李勒叫手下在院中等候,自己進了大堂,見齊鐵舟皺著眉頭坐在上麵,他上前行禮道:“大將軍,你前天給了我三百兵丁名額,可我湊不齊那麽多人,現在隻有不到二十個,我把他們都帶來了,你看怎麽個安排法兒?”

齊鐵舟不耐煩地揮揮手,道:“你自己安排吧,到時給我一份名單就成!”看了一眼李勒,忽然問道:“牧州啊,你成親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