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喪門星

張淮雨出了工部的大門就看見一頂藍呢小轎停在門口,環顧一圈現周圍沒有什麽人,小跑著湊到轎子旁低聲問:“鄭大人,你不在兵部呆著,來這裏做什麽?萬一叫別有用心的人看見,不是徒招是非嘛!”

隔著轎子,鄭毅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你快上來!有些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張淮雨手扶著橫杆,左右巴望確定沒人後,一閃身進了轎子。『可**言**首*(..)』二人抬的小轎子裏擠進了兩個大男人,還哪有空間可談。

鄭毅又往邊上挪挪好容易騰出巴掌大的地方:“張大人,請坐!”

張淮雨勾著腰實在難受,這才勉強坐了下來:“有什麽事要把你逼成這要!”

鄭毅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遝請帖道:“這些都是近幾天收的請帖,從下屬到各部同僚的都有……今天上午,我又收到一份……”

張淮雨不快地皺起眉頭:“鄭大人也想找個靠山?!”

“靠山能靠到幾時?”鄭毅冷笑。

“若是不想就推了吧!”張淮雨拍拍鄭毅的肩膀:“我們這樣在幾股勢力間求生存確實不容易,但總比將來‘他’垮台了,連累家人強許多!又不是第一次推辭,再想想總能找出來借口的。”

“不是我不想”,鄭毅捏緊了手裏的帖子,咬牙道:“是這個人的帖子我不敢推呀!”

“誰!”張淮雨也是一愣。

鄭毅將手邊的木盒遞給張淮雨,緩聲說:“隻怕這次是躲不過了!”

比起之前的朱紅、金黃,木盒裏這份請帖要素上很多,藕色暗紋作底子,上麵的字跡也不是時下正流行的行書,端端正正的小篆卻也嚇了張淮雨一跳。

張淮雨猶豫道:“皖紫霄派人送來的?”

“可不是那‘喪門星’嘛!”鄭毅磨著牙小聲罵了一句,轉頭衝著張淮雨苦笑道:“張兄,我若投身晉王麾下,你也莫怨我不守諾言。長災比不了近禍,能躲一時就躲一時吧!他日我若淪為階下囚,還請張兄關照一家老小。”

張淮雨長歎口氣,念叨著揭開轎簾走出去:“不怪你!不怪你!”

從鄭毅的小轎中出來,張淮雨滿懷著心思站在工部大門前等著來接自己回府的轎夫。

隻可惜等了半天轎夫沒個影子,張淮雨等來了一個人,青衫紫袍,白麵玉冠,狹長的眼睛微微上挑,正是被大家稱為“喪門星”皖紫霄。

嘉佑元年皖紫霄倒還收斂,可自打從新年正月到現在,不到五個月的時間,刑部的大牢裏已經關進了不少“昔日同僚”。人在官場混,手底下完全幹淨的又有多少,稍微查查就能寫滿一紙罪名,從“收受賄賂”到“結黨營私”,各位“大人”入獄的罪名雖不同,但起因卻隻有一個——這些人都拒絕了皖大人設宴的帖子。皖紫霄的請帖就像一道來自韓景的催命符,要麽從此跟隨晉王,要麽吃牢飯!

張淮雨知道現在肯定逃不了,索性硬著頭皮朝皖紫霄走過去,彎腰作揖道:“皖大人,今天有興致來我工部呀!”

皖紫霄笑著回禮道:“我在東來客設了酒宴,張大人知道嗎?”

“還沒人告訴我”,論官階張淮雨比皖紫霄大了可不止一級,說起話卻不敢擺一點兒架子。

皖紫霄盯著張淮雨的眼睛,挑唇一笑:“鄭大人就沒告訴張大人嗎?”

張淮雨被驚得失了言語,半天才支吾道:“沒有——”

“那幸好本官親自來了”,皖紫霄走過愣在原地張淮雨身邊,水色的雙唇微微張開,清清朗朗的聲音卻聽得人頭皮麻:“張大人與鄭大人私交甚密,要請了鄭大人,又怎麽會忘記張大人呢?”

酒宴設在東來客的湘蘭閣,窗外是鏡湖的粼粼水光,皖紫霄早早就到了,臨窗而坐,盯著外麵的景色出神。

這近半年來,皖紫霄已經不記得如此的宴會擺過多少場,不同的官職,不同的目的,來來往往的身影卻是相同的巴結討好。一成不變的客套與假意推脫,還真是無聊透頂!

日頭西偏,各位大人們陸續趕來,佳肴滿桌齊,絲竹琴聲起。酒過三巡後,朝堂上威風八麵的各部長官互相打量著對方已經紅透的臉,小心的拿出藏在袖子裏的一遝銀票或稀奇古玩,更有甚者拍拍手竟招進來七個美人,有凹凸有致的女子,也有清秀柔骨的少年。

皖紫霄笑道:“張大人,這是何意?”

工部侍郎張淮雨笑得一臉局促道:“皖大人不喜歡?”

皖紫霄仔細打量著幾個美人,白皙的肌膚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出魅惑之色,杏眼黑眸是說不出的動人,輕薄的紗衣遮住了玉體,卻遮不住滿滿的**。更有意思的是,七個美人各具風,隻要是男*人就沒有不動心的。

皖紫霄心下一動:短短一個時辰,就能招來這等絕色已是難事,更何況此前從未有聞張淮雨喜好美*色。這個工部侍郎做事果斷高效、細心周到,如若忠心不二他日定可重用。

皖紫霄心裏反複揣摩,表麵卻淡然道:“怎麽會呢?在下不過區區六品小官,張大人的大禮讓下官著實有些驚訝。”

知道皖紫霄不好金條銀票、古董美玉,但怎麽就忘了晉王與他的各種傳聞,張淮雨猛然察覺這是把馬屁拍在了馬腿上,話鋒一轉道:“這七個美人皆受過專門**,下官特意讓他們進來跳一段西域舞,來給各位助助興。”

皖紫霄抿嘴笑道:“我還以為張大人是擔心下官的私生活呢!原來是給各位的福利,今夜大家千萬要盡興而歸。”

張淮雨抹了把冷汗,暗自感歎:“比起貪得無厭的曹國公,這位無一所好的皖大人,才是真正難纏的主。”

酒宴結束回到王府時,已是明月高懸。王府的下人們恭恭敬敬地候在偏門絲毫不敢怠倦,他們都曉得晉王休息的晚,每天一定要等皖大人回來去書房商議一番才肯回寢。

“今日的酒宴如何?”晉王韓景放下看了一半的密報,待皖紫霄進入書房後問:“可有什麽收獲?”

皖紫霄眉眼上挑,一麵解鬥篷,一麵調笑:“王爺是問我收了多少銀子,還是得了多少古董?”

清秀的臉上微微彎起的弧度勾得人心裏直癢,韓景故作懊惱地說:“不是早就說過,沒有外人在就不必稱呼王爺,還是叫邵陽聽著親切些。來說說今晚的況?”

皖紫霄自覺地坐在韓景書桌旁的椅子上,順手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大口後,道:“張淮雨做事倒是挺用心的。”

韓景順勢接過皖紫霄手中的茶盞,放於一旁道:“哦?怎麽個用心法?能令我的皖大人都稱讚不已。”

皖紫霄一笑道:“王爺,你若是見了那幾個美人也會如此認為的。”

韓景聞言微傾,深色的眼眸裏滿是調笑:“哦!你這是動心了,要是真喜歡何必要別人的,我也給你找幾個如何?”

皖紫霄撇撇嘴很是不屑:“我沒有說笑的意思,張淮雨隻是猜錯了我的喜好,就辦事而言絕對超過了其他人。”

韓景也正色道:“張淮雨在工部也混了有年頭了,就做事而言並沒見的有多突出,但也從不會壞事,是個十足的滾水摸魚的老油條。”

皖紫霄點點頭:“他的心思的確是用偏了,若是他能真正為王爺所用,那帶來的好處王爺自然知曉。”

韓景輕歎口氣:“裝備武器隻靠兵部供給著實費力,要是工部能以土木建設為由征調大量鐵器,那就可以用來長期補充物資。現在的關鍵是張淮雨這個人是否可靠。”

皖紫霄搖頭道:“不好說,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