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賠本買賣

書生們鬧起來沒完沒了,刑部主事皖紫霄又是一條接一條的罪證往外拎,就算駱城雪是三寸不爛之舌,麵對這樣的情形也是啞口無言。出了事總要有人擔待,既然大家都認準了是駱城雪,嘉佑帝也沒有必要為他特別開罪。

嘉佑三年,春闈結束一月有餘,主考官駱城雪便因科舉舞弊案入獄,會元也因此被取締。

駱城雪入獄前沒有幾個人出頭為他開脫,反倒是進了大牢,晉王及其親信多次進諫求情。嘉佑帝被迫從輕判決,改流放為官降一級,罰俸兩年。

若是活的自由自在,誰也不會覺得這春光有多難得,可一旦關進了四麵死氣的牢獄,別管是一天還是一年,等出來時那感覺都與往日不一樣。

駱城雪出了刑部大獄,暖暖的陽光又曬在身上,閉上眼睛,舒展開雙臂,接連深吸了幾口氣,好不愜意。再睜開眼,一輛馬車停在距他幾步遠的地方。華衣束發的男人抱臂站在馬車前,高高的發冠上黑色的寶石在陽光下流動著華彩。

“真是委屈駱大人了”,韓景的嘴角微微上揚,墨色的雙眸深不見底,強勢得不容拒絕:“本王特意來接駱大人回府。”

明知道是鴻門宴,駱城雪不見一絲慌亂,好似落難之人並非自己,一整衣冠,徐徐道:“有勞王爺了!”

韓景點點頭,腳踩車鐙,身體前傾,麻利地跳上馬車,轉身看向駱城雪,雙唇緊緊抿著,平平一線到了末端卻略略揚起,看不出喜色卻也算不上威脅。駱城雪眼瞼微垂會意地跟上,待馬車遠離刑部大獄後,低聲道:“王爺的大恩大德,駱某人無以為報。”

韓景一直沒有說話,等到駱城雪先開了口才斜眼看著他,沉聲道:“駱大人客氣了!”

駱城雪臉色不變,直視前方:“隻怕王爺要的駱某人給不起。”

辛苦周折半天,就等來這麽一句,韓景心中不悅,可仔細一想卻笑道:“駱大人有什麽要求不防直說。”

不管麵子上怎麽淡定,心裏一直是七上八下。聽到晉王這麽問,駱城雪放下擔憂,長舒一口氣,“噗通”一聲跪在狹小的車廂中,叩首道:“王爺,薛青木此人實在可惡,多次欺辱犬子,還請王爺為臣做主。”

韓景啞然失笑,駱少恭是個什麽貨色他再清楚不過,隻有他欺辱別人的份,何時會有他被欺辱。就算進來駱城雪有難,下獄也不過七天,再怎麽落井下石也不必如此著急吧!更何況對象還是老實巴交的薛青木。

韓景玩味地笑道:“薛青木不過是個小小侍衛,駱大人又何必與他計較!”

駱城雪硬是憋出幾滴老淚:“王爺有所不知,犬子與周大人的千金兩情相悅,但是近來這個薛青木仗著皖大人的威名幾次三番騷擾周小姐,正值非常時期,老臣實在敢怒不敢言啊!”

韓景心下一陣冷笑,這個駱城雪演起來倒真賣力,又是磕頭又是飆淚,比曹國公那老東西皮笑肉不笑的做作模樣認真多了。反正自己對這個薛青木沒什麽好感,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便佯裝懊惱道:“紫霄定是太忙了,才疏忽管教下人。既然如此,就有勞駱大人了。”

駱城雪沒想到韓景會如此爽利,驚得連連叩首:“駱某人願為王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韓景得意地揚起嘴角,擺擺手表示不必在意。

自以為聰明的兩個人,都不會預料到今日的約定在不久的將來會是怎樣一筆賠本買賣。

自從那日歡好後,韓景已有些時日沒見皖紫霄了,不知是否因為薛青木的關係,今日竟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庭蘭雅築。韓景抬頭看看天色,正在猶豫是否要想一個像樣的借口,門卻被打開了。

皖紫霄濕漉漉的頭發垂在肩上,赤著腳,身上隻穿了一件鵝黃的袍子:“王爺今晚又有何事?”

慘白的月光將門裏的人鍍上了一層清冷,周圍的景物都虛幻起來,想來那晚也應是這樣的明月。原以為已經冷卻的**忽然重現在腦中,韓景下身一緊,局促地笑道:“春天的夜裏比不得夏夜,總是要寒涼些,怎麽不多穿幾件,你身子不好,要小心風寒才是。”

皖紫霄雙手撐著門,低沉下臉,冷聲道:“王爺要是沒別的事就請回去!”說罷看都不看門外的男人便用力外推,準備關門。

韓景連忙用腳抵住,溫熱的手掌覆在皖紫霄冰涼的指端,低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溫柔:“近來還好?”

皖紫霄由著他擋住門,挑起薄唇,眉眼也上揚幾度,冷笑著反問:“為何不好?”

韓景凝視著皖紫霄,心裏一陣慌亂,千言萬語壓在舌尖,半天才吞吞吐吐道:“紫霄,其實我們……”

話未說完,皖紫霄便抽出手,小指一挑解開腰帶,鬆垮垮的袍子順著瘦弱的身體滑落,白皙的胸脯上還留著淡淡的痕跡,淺色的乳珠消了腫,軟軟的伏在胸口。身體散發著誘人的氣息,臉上卻盡是戲虐:“怎麽王爺倒是食髓知味了?”

韓景按住皖紫霄的手,把不斷下滑的薄衫拉回肩頭,撿起地上的腰帶緊緊束住,慘然一笑:“你又想哪去了,怎麽總是這麽任性!好好休息!”

皖紫霄帶著六分鄙夷四分嘲弄地揚揚嘴角,毫不客氣地關上門,隻留下韓景與一地月華相看兩相寂。

三番五次被拒,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男人到現在直感覺自己委屈,有什麽話大家不能好好商量,抗拒成這個樣子算怎麽回事?

韓景斜倚在庭蘭雅築門前的柱子上,盯著緊閉的房門,偏低的聲線悶悶的:“紫霄,你不會是小山,同樣小山也代替不了你。同甘共苦、生死與又也不是說說而已,誰的心不是肉長的?你這樣子是在有意惹我生氣,還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不論出於哪個原因,我現在都很難過。皖紫霄,我們就算成不了愛人,也可以是最好的兄弟,知心的友人!我們一條命的,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我……都是在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