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無色在一瞬間便想明白了璃雪的意思——宮裏執事的宮人才剛捋過一遍,確認為奸細的宮人在放出宮前都有暗衛嚴密監視。這吉平和吉安身世清白,在懿寧宮多年,一向忠心耿耿,即便是茶水有問題,也不一定是她們倆動的手腳。
他強壓下滿腔的怒火:“你問。”
璃雪福了一福,走到吉平吉安麵前,沉聲道:“你們兩個一直待在這裏?”
吉平搖頭:“奴婢們上夜都是在廊下值守,換過茶水後就不會再待在殿中。”
璃雪看向軒轅無色:“陛下,吉平和吉安並沒有一直盯著茶壺,那麽誰都有可能投毒。”
華妃道:“吉平和吉安一直在門口守著,若是有人進來她們豈會不見?”
璃雪盯著她微微一笑:“若是普通人當然不行。可,若是身懷絕技的高手呢?吉平吉安兩個小丫頭當然發現不了。”
她和軒轅無色都想到了,昨日白幽才帶走了一批暗衛,今天夜裏太後便出了事。那個幕後之人當真對宮中動向了如指掌。
軒轅無色悄悄捏緊了雙拳,啟雲太子赫連翼,是你麽?
京城一府邸
一條黑影極迅速地從牆外掠了進來,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府邸中各處巡夜的侍衛無一人發現。黑影無聲地踩著屋脊,直往一座院落撲去。
黑影翻身下地,左右看了看,才奔至門邊,在門扉上輕輕叩了三下,兩短一長。
裏麵傳來一個聲音:“進來罷。”
黑影將門推開一條縫,貼著縫隙竄了進去,一把扯下蒙麵的黑布,單膝跪下:“主上。”
那一襲素衣的公子轉過身來,親手將他扶了起來:“柏煜,你辛苦了。”
“不敢。”柏煜沉聲道,“幸不辱命,天亮之前就應該能傳出太後的死訊了。”
素衣公子壓著嗓子低低地笑了起來:“你做的好啊!在派你出去之前,我一直在猶豫,我們在宮中的眼線幾乎全部折損,萬一你也折在了宮裏,我身邊就無人可用了……”
“主上不必
擔憂,太後雖說位分尊貴,但不過是一在深宮頤養天年的婦人罷了。誰會料到會有人行刺太後呢?”
素衣公子低聲笑著:“你說的不錯。軒轅無色動作夠快的啊,我們經營了數十年的眼線竟然全部斷了。嗬嗬,讓你的母後來給孤的眼睛陪葬,你覺得怎麽樣啊?”
“主上,亦橈小姐似乎並未暴露,主上放心。”
“亦橈……亦橈……”素衣公子罕見地露出了煩躁的神色,“可是我們和亦橈之間的聯係全部斷了。”
“這……”柏煜想了想,出言安慰,“隻要亦橈小姐還在,總能有辦法的。”
素衣公子沒有說話,恰在這時,“嗡”、“嗡”的鍾聲響徹京城。
素衣公子一怔,看向皇宮的方向。鍾聲還在響著,一直敲了九下。
喪鍾九響,國之大喪。
他再一次笑了起來。
軒轅無色,戰鬥打響了。
軒轅無色雙目赤紅,看著跪了一地的人,聽著他們一聲聲的“陛下節哀”,心中一片荒涼。
母後的遺體還靜靜地臥在寢殿內的千工拔步**,他在寢殿門口默默地佇立著,卻不敢走進去做最後的瞻仰。
宮人們的哭聲此起彼伏,還有那一聲直直擊入他內心的“陛下節哀”。
何姑姑突然爆發出一聲激烈的哭喊:“太後!您怎麽就去了!”
這個陪伴了太後大半輩子的老宮人雙目赤紅,神情淒厲,忽然一個發力,整個人撞上了廊柱,發出“咚”的一聲大響。
此起彼伏的哭聲突然噤住了。
江平快步上前,摸了摸何姑姑的頸動脈,大聲道:“何女官隨太後娘娘去了!”
軒轅無色閉了閉眼,沉聲道:“何女官真乃忠仆也。著人厚葬了罷。”
他跪下來,對著太後的遺體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逝者已矣,可活的人還得活著。
“皇貴妃,母後的葬儀都交給你了。晴嵐夫人,華妃,惜姬協助。”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儷妃、江平,隨
朕來。”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擺著的茶壺上,冰涼得叫人害怕。
璃雪和江平隨著他進到偏殿,沉默了一會兒,隻聽他問道:“江平,母後所中何毒?”
江平汗顏:“回陛下,此毒詭異至極,難尋蹤跡,臣也並不清楚。若有毒源,應該能查清究竟是何毒。”
軒轅無色想到那壺茶,不免十分懊惱:“可是,那茶水已換過兩回了……”
璃雪忽然道:“江大人不如去查一查茶壺的蓋子。摻了毒藥的熱茶蒸發觸碰壺蓋,說不定會有殘留。”
江平心中一凜,行禮道:“是,微臣這就前去查驗。”
眼看著江平退了出去,軒轅無色像是突然泄了力氣一般頹然坐倒:“珞兒,母後走了……”
璃雪心中亦是酸澀難過,伸手緊緊握住了他,沒有說話。
“母後在這後宮裏傾軋了半輩子,終於我當上皇帝了,母後成了皇太後,終於可以安享榮華富貴。誰知,到老了卻因為我而橫死……珞兒,朕不是皇帝麽?可是朕卻護不住靈瑤,護不住許多未出世的孩子,現在連朕的親娘都護不住了……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力過……”
“不是這樣的!”璃雪忍不住伸手緊緊地擁住了他,“陛下,您的臣民以您為榮!在太後娘娘的心目中,您永遠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兒子!這不是諛詞,這是臣妾的心聲!”她看著他的眼睛,“陛下,這是赫連翼的報複!”
“朕知道……”軒轅無色啞聲道,“赫連翼和他的黨羽,朕一個也不會放過!可是,珞兒,即便誅殺一百個赫連翼,也無法讓母後再活過來了……”
“朕自六歲起隨師尊在無緣山修習,十二歲方歸,再到十七歲出宮建府,與母後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幼時的事,朕已經記不大清了。可是朕清楚的記得,當年朕從無緣山回來,母後看到朕時那從眼底溢出來的歡喜。雖然那時朕性子已定,與母後並不十分親近,但朕知道這世上唯一會對朕掏心掏肺的人,隻有母後……”
他終於慢慢地落下淚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