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雲點了點頭,從袖子裏取出了用帕子包好的銀簪,呈遞上去。

李瑭舉起來仔細查看,不等他看出個所以然來,堂下跪著的楚伯齊驚呼出聲。

“這是琇娘的簪子!是我送給琇娘的那支簪子!沈姑娘你是從哪裏找到的?”

他激動不已,想要站起來,卻不料踉蹌了一下,再次跌跪在地。

“求求你,告訴我。”

他滿臉懇切。

李瑭也跟著問:“沈姑娘是在何處發現的這簪子?”

“是在沈家祠堂前的池塘附近,大人,依民女推斷,沈琇是在池塘那兒被人所殺,然後推入水中,順著河流飄到了山腳下。”

沈清雲說完,視線一轉,看向了長房眾人。

“深更半夜殺人,必然不會寂靜無聲,而距離事發地點最近的族長家中,卻沒一人聽到動靜,不得不叫人深思啊!”

“你這話什麽意思?難不成懷疑我們?”

沈慶彰怒極,叫嚷起來。

沈清雲挑了挑眉。

“我可什麽都沒說啊!大侄子你這般急著辯解,難不成是心虛了?”

“我、我沒有!”

沈慶彰急得話都說不利落了。

沈隆把孫子拉到一旁,眼眸深沉地盯著沈清雲。

“沈清雲,你難道要幫著外人對付自家族人?你別忘了,你也姓沈!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若我們長房出了什麽事,你們七房不也會受牽連嗎?”

沈清雲示威似的瞟了他一眼,下一刻,轉向了堂上的縣令大人。

“大人,您看,他威脅我!”

李瑭緊抿著唇,掩住了到嘴邊的笑意。

“沈隆,公堂之上,不可說與本案無關之語。爾等若再犯,便以藐視公堂之罪論處。”

李瑭清了清嗓子,隨即重重一拍驚堂木。

沈隆咬了咬牙,閉上了嘴。

隻是,看向沈清雲的眼神,多了幾分怨毒。

李瑭轉回視線,看向堂下的楚伯齊。

“沈與夫妻狀告你謀殺沈琇,你有何話說?”

先前楚伯齊在看到沈琇屍體後,整個人都呆傻了,別人問什麽他都沒反應。現在,看到這銀簪,他總算有了反應。

楚伯齊搖了搖頭。

“學生沒有殺害琇娘。”

他才剛說了一句話,沈與妻子急了。

“不是你還能是誰?琇娘昨晚與你約好夜半私奔,今天一早就發現了她的屍體。肯定是你幹的!”

楚伯齊臉色瞬間蒼白。

李瑭正要繼續問話,忽然,沈清雲一步踏出,向他一揖到底。

“大人,能否允許我為楚先生辯幾句?”

李瑭表情微頓,但還是點了點頭。

“可。”

沈清雲轉過身去。

“與嫂子,你說楚先生是凶手,有其他證據嗎?”

沈與妻子咬著牙。

“還要什麽證據?!隻可能是他!隻有他知道昨晚琇娘要出門!他見財起意,謀害了我女兒!”

沈清雲眼神一掃。

“你說隻有他知道琇娘的行蹤?嗬嗬……與嫂子,你不也知道嗎?”

“我……我是今早問了丫鬟才知道的!”

沈清雲嘴角微翹。

“那麽,丫鬟也是知情人了。看來沈琇準備私奔的事,並不是什麽秘密,若以此斷定楚先生為凶手,也未免太草率了。大人您說是吧?”

李瑭一臉沉穩地點了點頭。

“確實,斷案需人證和物證,目前二者皆無,無從定案。”

沈清雲朝沈與夫妻攤了攤手。

“兩位一口咬定是楚先生所為,立不住腳,我勸你們,想要推卸責任,不如換個人選。”

沈與臉色漲紅。

“你胡說什麽?!我們哪有?!”

他怒斥了一句,轉而朝李瑭拱手一禮。

“大人明鑒,我等才剛知道小女的慘事,便來到了縣衙,哪裏有空去尋找證據?大人,小女不知為何人所害,您不去抓凶手、找證據,緣何聽這沈清雲一麵之詞針對我等?”

一旁的沈隆也抓住機會高聲喊道。

“李大人,你乃本縣父母官,可不是她沈清雲一家的父母官!”

這話說的就有些過了,李瑭的臉驀地沉了下來。

“放肆!你是在指責本官徇私枉法嗎?!”

他重重一拍驚堂木,神色肅然,眉毛都豎了起來,官帽兩邊的長翅一晃一晃,顯然是氣極。

沈清雲哼了一聲。

“族長你也不必轉移話題,李大人一甲探花出身,文采斐然,前途無量,你怎可妄下斷言?難不成以為攀上了蘇州知府,就不把一方縣令放在眼裏了?”

沈清雲語速飛快,幾句話就把沈隆的老底揭了。

沈隆眼神閃爍,心中大駭:這沈清雲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不等他想出反駁的話來,沈清雲忽的快步走到了沈琇的屍體旁。

“要說證據,這屍體上不就有明顯的證據嗎?何須大費周章去搜尋?”

“你說什麽?”

“難道你要剖屍驗屍?”

“琇娘都死了,你還要辱她身後清白不成?!”

沈家眾人一個個群情激奮,差點就要衝上來了,卻被一旁的衙役攔住。

時下人們深信死後入地府進輪回,因而特別在意屍體的完整度,民間的說法是,若屍體缺了哪塊,不完整,是不得進入地府的,靈魂隻能四處飄**,無以為家。

因此,剖腹驗屍這種事,很少有人會答應。

沈清雲搖了下頭。

“何須剖腹驗屍?這證據,就在明麵上。”

嘩!

她一把掀開了蓋在沈琇身上的白布,抬手,指向了沈琇的臉。

這一指,在場所有人,包括兩旁站著的衙役,以及李瑭身旁的縣尉,都伸長了脖子朝這邊看來。

但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李瑭神色不變,揮手一招。

“叫仵作過來。”

縣尉應了聲是,一溜煙跑了出去,很快抓了個滿身酒氣的老頭子進來。

“這人靠不靠譜啊?”

沈慶彰一臉嫌棄,嘀咕了一句。

那仵作原本還迷迷瞪瞪的,聽了這話,立即來了精神,扭頭罵了一句。

“老子家世代都是仵作!老子不行,你行?”

罵完,也不給對方還嘴的機會,他朝李瑭行了個禮,就走到了沈琇身邊。

他剛要去碰屍體,一旁的沈與妻子突然驚叫著撲了過來。

“你敢碰我女兒我跟你拚命!琇娘清清白白的閨中小娘子,怎能被你這種人觸碰?!她人死了,我沈家的名聲也不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