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那兩位官員帶著人朝這邊走來,沈清雲扯了扯李瑭的袖子,低聲說。
“李兄你應付一下他們。”
李瑭沒有問她要做什麽,點了下頭,主動朝著那兩位官員走去。
“在下蘇州吳縣縣令李瑭。”
李瑭主動報上了名號,那二人也自報了家門,而後將注意力都放在了李瑭身上,沒有去關注李瑭身後那個小個子。
趁此機會,沈清雲四處翻找起來。
不一會兒,還真被她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
這房間的地板,鋪著大塊的石磚,看起來似乎都一樣,可其中一塊石磚的四邊縫隙,明顯比其他縫隙要寬一些。
沈清雲蹲了下來,伸手撫過這塊磚的表麵。
飛灰殘屑被抹開,露出了石磚的真正樣貌。
“果然不對勁!”
沈清雲眼睛一亮,隨即站起身,拍了拍手,朝遠處搜尋的官兵喊道。
“有沒有掃帚?麻煩拿個掃帚過來。”
那官兵以為她是哪位大人的小廝,沒有懷疑,還真的跑出去拿了把掃帚過來。
而這一喊,把李瑭也喊了過來。
“有發現了?”
李瑭顧不上和那兩位官員解釋,匆忙趕到沈清雲身邊。
沈清雲點頭,沒有立即解釋,仔細地掃地。
她將那塊磚附近的炭屑飛灰都掃到了一旁,然後,突然趴了下來,屈指敲著磚麵。
那兩位官員這才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李大人?”
李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那兩位官員不明就裏,彼此互視一眼,滿是疑惑。
沒過幾秒鍾,沈清雲就重新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裳,開口道。
“這下麵,應該有個地道。”
那兩位官員同時一驚。
“你如何知道?”
“你是什麽人?”
一人驚奇,另一個則更為警惕。
不等沈清雲開口,李瑭搶先解釋:“這是我的同伴,一起來查案的。”
說完,他又轉頭跟沈清雲介紹。
“這位是寧遠將軍麾下武威校尉陳校尉。”
這位校尉一臉大胡子,看著就不太聰明的樣子。
“這位是淮南東路提刑司的鄭推官。”
鄭推官比校尉瘦很多,留著山羊胡,警惕又疑惑地盯著沈清雲。
沈清雲一拱手。
“拜見兩位大人,在下乃吳縣沈氏族人沈清雲。”
自我介紹完後,沈清雲顧不上寒暄,指著那塊磚說道。
“先前我發現這塊石磚四周的縫隙,比其他的要寬很多,而且,觸摸之後發現,這縫隙中並沒有積灰,所以我推測,這塊磚很可能經常挪動。”
那陳校尉猛地一擊拳。
“對啊!”
那位鄭推官沒有應聲,但眉頭略鬆開了些。
沈清雲接著又說。
“其次,其他地方的石磚多多少少有燒裂的痕跡,唯獨這塊磚完好無損,沒有任何裂縫。”
“還有,這塊磚上的飛灰殘屑,並不是木頭之類的燒剩下的,炭灰細碎,捏都捏不起來,更像是帶毛的布料。所以,可以推斷出,這裏原本覆蓋著地毯。”
“我方才敲了敲,這石磚傳來的並非石頭那種堅硬的聲音,而是帶著細微震動的金屬音。”
沈清雲一口氣說完,一抬頭,就見那兩位官員張大了嘴,一副驚呆了的模樣。
李瑭在一旁掩嘴輕咳一聲,才將二人拉回了神。
“清雲觀察入微、極擅探案,曾多次助我破案。”
那鄭推官“嘶”了一聲,眼睛都亮了好幾度。
“人才啊!人才啊!此等人才怎麽就沒出在我們蘇州府呢!”
他很是感歎。
淮南東路的提刑大人,遠沒有兩浙路的範大人那麽能幹,手底下能人不多,鄭推官都算是其中好手了,可卻沒發現這麽多細節。
那陳校尉反應最快,立刻叫來了手下去撬那塊石磚。
石磚被撬開,露出了一個半米見方的深洞。
陳校尉當仁不讓地跳了下去,帶著手下們探索這條地道。
而那位鄭推官,則是火急火燎地跑去找紙筆,要將沈清雲的發現記下來。
人都跑開後,李瑭複又開口。
“這地道不知會通往何處。”
“別管這個了,李兄你問清楚了嗎?有人員傷亡嗎?”
沈清雲更在意這個。
李瑭搖了搖頭。
“火撲滅後,陳校尉帶人搜尋到現在,沒發現一個人影。看來,她們應該是在放火之前就逃走了。”
沈清雲眉頭緊皺。
“既然有逃路,那為什麽還要放火?”
如果不放火,官兵趕來搜查,還會更麻煩些,那王知府一看就不是行動派,昨晚上出事時人都快暈過去了。
正是這場火,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視,三司府衙提前派出了官員和官兵。
東西都燒沒了,看似沒了證據,可卻留下了一個最大的隱患。
地道!
沈清雲不覺得這地道會瞞得過所有人。
不是所有官員都是蠢笨的。
在認識了範提刑後,沈清雲就深刻意識到了這一點。
就算他們短時間內發現不了,等這廢墟清除掉後,也會發現的。
因為其他東西都燒完了,大家的注意力都會集中在少數的幾個地方。若是沒燒,原本這房間內家具多、裝飾多、擺設更多,一件件查過去,很容易忽視地板上被毯子蓋著的這塊磚。
就算縫隙大一些、顏色不太一樣,也會被認為是毯子蓋久了的緣故。
沈清雲腦海中思緒理清後,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總覺得有股欲蓋彌彰的意味……”
李瑭倏地轉頭看向她:“你是說,她們是故意放火,讓人往地道去查?”
沈清雲點點頭。
“我猜是這樣。”
李瑭抬手摸著下巴:“若真是如此,那刺客的同夥,應該極其聰明。要找出她們可就難了。”
“要找她們是挺難的,與其浪費時間,倒不如先找到楚楚。”
“你知道她在哪?”
沈清雲搖頭,攤了攤手。
“我怎麽會知道?回去打聽看看,應該能發現些線索。”
說完這些,沈清雲忽地抿了抿嘴,有些猶豫。
這次的案子和她以往碰到的都不同。
以往的案子,犯案的人都是要麽與她沒什麽關係,要麽就是她的敵人,她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
可這次不一樣。
楚玉館的姑娘們對她還挺好的,楚楚看著也不像是窮凶極惡的歹徒。
反倒是被刺殺的江陵侯,看著不像個好人。
此時此刻的她,心中糾結猶豫,頭一次這麽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