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雲並沒有懷疑萬珠。

就像她對萬珠說的,要想證明萬珠所說的真假很容易,證人那麽多,隻要確定轎夫、門房和食肆夥計們的口供,再計算一下路上的時間,就能確定了。

這條路,並沒有其他更近的小道,時間明顯也卡得很緊,每一段都環環相扣。

萬珠要是說謊,定會有地方對不上。

很容易就被拆穿。

而且,沈清雲覺得,萬珠看到萬珍的屍體就嚇暈了,這樣的膽子,也不可能做出殺人的事來。

倒是這府裏的三個姑爺,個個都有嫌疑。

想通後,沈清雲慢慢起身,在屋子裏來回踱著步。

萬珠心情放鬆下來後,想到死了的妹妹,突然悲從中來,抱著被子無聲啜泣。

萍兒勸了幾句,可沒什麽用。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人出現在了門外。

“珠珠,別哭了。”

沈清雲轉頭一看,是萬珠的夫君錢郎君。

錢郎君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他像是沒看到沈清雲,徑自走到了床邊:“是珍娘太過任性,若是她不想著試探付郎君,又或者,提前跟你和大姐說,怎麽會被歹徒鑽了空子以至於喪命?”

萬珠張了張口。

“小妹是任性了點,但她本性不壞……”

“哼!”錢郎君重重哼了一聲,“她本性不壞?那為什麽總叫你幫她做事?出了事就叫你頂罪,她自己倒是落得一身輕鬆,還得了你爹娘的喜歡。她可曾有為你這個姐姐考慮過?”

萬珠扯了扯錢郎君的袖子。

“她是妹妹,我是姐姐,我照顧她是應該的。好了,夫君,你別生氣了。”

錢郎君抿了抿嘴,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端著藥哄萬珠喝。

沈清雲眼神微微一閃,朝一旁的萍兒招了招手,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到了屋外,沈清雲把萍兒拉到一旁的角落,低聲問她。

“你們二姑爺,好像對三娘子很有意見啊?”

萍兒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

“二姑爺很在乎二娘子,二娘子和三娘子一起長大,三娘子活潑機靈,很得主君、主母喜歡,二娘子體弱又安靜不善言辭,就不那麽受寵。有時候,姐妹倆有什麽爭執的,主君和主母都會偏向三娘子,久而久之,二娘子就習慣了,有什麽事都會主動讓著三娘子。”

“但二姑爺看不慣,總覺得家裏的人都偏心。”

沈清雲看了一眼屋內方向,隱約能看到錢郎君拿帕子幫萬珠擦著淚。

不管內裏如何,至少,表麵上看來,這萬家的三個女婿,對妻子都是極好的。

隻是,他們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麽,恐怕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宋惜白垂眸想了想,又問道。

“這錢郎君,是怎麽和二娘子認識的?”

萍兒不疑有他,回道:“錢郎君家中原本隻是做點心生意的,二娘子從前很愛吃他們家的點心,經常去買,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說起主子的舊事,萍兒有些忐忑。

“其實錢郎君一開始不知道二娘子是萬家的姑娘,他先喜歡上二娘子的,有一次莽撞地說要提親,把二娘子嚇跑了。後來二娘子讓奴婢去跟他說清楚,錢郎君知道二娘子身份後遲疑了。”

沈清雲興趣大增,追問:“哦?他還遲疑了?這種情況,不是應該更高興才對嗎?難道他是家中獨子?”

萍兒搖頭:“不是,錢郎君家人很多,兄弟姐妹七八個呢!他是覺得自己身份太低,配不上二娘子。後來,有一次二娘子和三娘子出城上香,偶遇錢郎君。錢郎君見三娘子欺負二娘子,氣憤不已,為二娘子出頭。”

後麵的事,沈清雲不用聽也知道了。

“錢郎君不喜萬珍……那就有殺人動機了啊!”

她低聲自語道。

萍兒聽清了她的話,嚇了一跳,連忙擺手。

“不不不,我們姑爺雖然不喜三娘子,但絕不會因此殺了她啊!姑爺就隻是想讓二娘子跟他走,離開萬家。”

“離開萬家?”

這倒是讓沈清雲有些意外。

她原以為,這三個女婿,都惦記著萬家的家產呢!

萍兒一個勁點頭:“是啊!我要幾次聽到姑爺勸二娘子,說是他有手藝,家裏也攢了些錢,足夠他開間鋪子,賣點心賣吃食,不管怎樣,總能養活二娘子的。可二娘子不肯……”

沈清雲懂了。

這錢郎君是想自力更生,不想受萬家的掣肘,但二娘子自幼生活在此,不願意離開。夫妻倆誰也說服不了誰,便留下了矛盾的隱患。

哎……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萬家的經,更複雜更難。

沈清雲拉著萍兒往外頭走,走到了院子牆角跟才停下。

“不管怎樣,錢郎君確實有嫌疑。而且,他的不在場證明也不充分。昨天早上沒人看到他何時離開萬家的吧?”

萍兒都快急哭了。

“我們姑爺不會……不會的!”

“我沒說就是他,隻是說他有這嫌疑,你若是想幫你的主子排除嫌疑,就得幫我!”

沈清雲看著她,一臉肅然。

“怎麽幫?”萍兒抽噎著問。

“找出他沒做的證據,同時,找出別人的嫌疑。”

沈清雲一字一頓說道。

萍兒點了點頭,拿袖子擦了擦眼淚。

“我們姑爺人很好,肯定不會是他!”

她想給自己鼓氣,說的話有些大聲。

可話音剛落,牆的另一邊忽然傳來了一聲嗤笑。

“萍兒丫頭,你這是自己騙自己吧?這府裏的男人,有那個是好的?都心懷叵測,想的念的都是這府裏的財產。”

咦?

聽這話,貌似是知道一些內幕啊!

沈清雲心中一動,繞過牆角拐了出去,看到了一個穿著青灰色衣裙的中年婦人。

她的年紀,在四五十歲之間,身材瘦削,頭發一絲不苟地梳成圓髻,隻插了一根銀簪子,除此之外再無半點妝飾,樸素得很。

她臉上帶著嘲諷,眉心有著一道深深的豎紋,越發顯得不好相處。

萍兒跟著跑出來,看到她,跺了跺腳。

“幹娘!主子的事,您可別亂說。”

萍兒幹娘雙手一叉腰,語氣嘲諷更甚。

“我哪裏亂說了?你不信去問問其他人啊!我可是親眼見到三娘子在成親前和一男子私下接觸的。”

“她一口一個姐夫,我可是聽得真真切切!”

哦豁!

勁爆的來了!

沈清雲雙眼睜得大大的,頗有些興奮地搓著大拇指。

姐夫?是哪個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