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談吐、用詞,絕非尋常老百姓家中能培養出來的。

知道冬日收集雪水、夏季收集荷花荷葉上的露水來泡茶,對清秀的規矩禮儀似乎十分看重,這更加堅定了沈清雲之前的猜測。

不過,沈清雲沒有打探別人隱私,隻當不知,撿了幾個安全的話題聊著。

坐了小半個時辰後,外麵響起喧嘩聲,應該是女尼們回來了。

清秀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空敏下意識要起身下床。

可腿剛沾地,她的動作忽地一頓,緊接著劇烈咳嗽起來。

沈清雲忙過去扶她,幫她順氣。

“我這身子實在是……”

空敏順勢躺了回去。

“空敏師父別太擔心,清秀不會有事的。”

沈清雲安慰了一句,幫她拉被子時,忽然瞥見她手腕上一抹紅,不由好奇。

“這是什麽?”

空敏扯了扯袖子,擋住了那抹紅色。

“不過是串朱砂,我常年睡不好,朱砂可以靜心安眠。”

沈清雲便沒有再問了。

清秀站在院子裏接受大家的“審判”,挨個作揖道歉,總算是得到了大家的諒解。

不過,罰還是要罰的,靜華師太最後罰她抄寫《楞嚴經》二十遍,每日早課晚課延長半個時辰。

清秀耷拉著眉毛,接下了靜華師太遞過來的經書,一張小臉都快皺成一團了。

靜華師太板著臉,揮手讓眾人各忙各的去。

天擦黑的時候,大家才吃上飯。

之後,空方帶著沈清雲和白玉去了客院。

慈靜庵的客院,同樣也分為東西兩院,且正好位於禪院的南邊,隻一牆之隔。

“西邊的客院前些時日剛打了家具,上的漆還未幹,不適合住人,所以隻能委屈兩位施主暫時住在這兒了。”

沈清雲擺擺手:“不委屈,這已經很好了。”

她沒客氣,這客房雖然簡單,但打掃得很幹淨。

空方又指了打水的地方和淨房的位置,這才離去。

這客院隻有沈清雲和白玉兩個香客,所以,空方直接給她們安排了正房的屋子。

正房三間,由東到西,分別掛了了一二三的牌子,用以標記。

沈清雲轉頭問白玉:“你是跟我睡一屋,還是去隔壁?”

這屋子裏隻有一張床。

白玉聳聳肩。

“我還是去隔壁吧!我怕半夜被你踹下床。”

沈清雲瞪她:“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你這人怎麽這麽記仇呢?”

白玉仰天大笑出門而去。

沈清雲砰得一聲關上了門,拖鞋爬上床,然後吹熄了油燈。

爬了一天的山,還錯過了一頓午飯,她早就疲憊不堪了。

可閉上眼後,她卻怎麽都睡不著。

屋子裏沒了光線後,不知從哪裏飛來了許多蚊蟲,在她耳邊嗡嗡嗡直叫。

沈清雲翻來翻去,最後索性爬了起來,再次點燃了油燈。

油燈一亮,昏黃的燈光照耀之下,密密麻麻的蚊蟲圍繞著燈火盤旋飛舞。

沈清雲頭皮發麻。

怎麽會有這麽多蚊子?

雖說夏天蚊蟲多,但也不至於多成這樣子吧?

她打死了不少蚊子,可杯水車薪,根本不管用。

無奈,沈清雲隻得認命地穿上鞋,拿著油燈去敲隔壁的門。

剛抬手敲了一下,不知從哪兒傳來了一聲悶悶的聲響。

咚!

沈清雲動作一頓,下意識四下張望。

咚!

又是一聲。

但什麽都沒發生。

沈清雲皺了皺鼻子,暗自嘀咕:該不會是白玉睡相不好,撞到什麽東西了吧?

這很有可能。

她再次抬手,用力拍打著房門。

不一會兒,被吵醒的白玉過來開門,帶著一臉怒氣。

沈清雲急忙舉手解釋。

“我房間裏蚊子太多了,過來跟你擠擠,行不行?”

白玉斜睨著她,不說話。

沈清雲雙手合十:“姐姐,求你啦!”

沈清雲很少叫白玉姐姐,通常每次叫她,都是有事相求。

白玉長長歎了口氣,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

“進來吧!說好了,你睡外頭,我睡裏頭。”

沈清雲點了好幾下腦袋,進了屋後,立即跳上了床,拿被子把自己裹好。

這屋裏蚊子很少,她很快就睡著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一亮,沈清雲就被敲木魚和誦經的聲音吵醒。

她有些懵,睜開眼睛後躺了兩分鍾,才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從**爬起來,穿好鞋襪外裳,隨意把頭發綁了個丸子頭,她又出去打水洗漱。

這一係列做完,女尼們的早課也結束了。

清秀蹦蹦跳跳地過來叫她們一起用早飯。

膳堂在西邊客院那兒,靠西邊的一排廂房就是。

沈清雲過去的時候,三間大開的膳堂內已經坐滿了人。

清秀是個自來熟,拉著她們兩人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很快擠到了前頭的位置,說服兩位師姐讓出了三個位置。

這有點兒像學校食堂。

沈清雲心中暗道。

昨晚上吃飯是輪流的,可不像現在這麽多人全都擠在一起吃。

等這飯菜上來的期間,沈清雲和清秀聊起天來。

“你平時是住哪兒的?”

“我住在東邊禪院,我還小,和師姐們一起住的。隻有我師父和兩位師姑有單獨的房間。”

“那西邊的禪院,就隻有住持和那位叫什麽的師姑?”沈清雲又問。

“不是啦!除了住持和空善師姑,還有其他師姐師妹呀!”

沈清雲看了看四周,這膳堂坐了差不多五十個人,確實,東邊那禪院住不下這麽多人。

不過,普通女尼的日子其實過得挺辛苦,庵堂裏的所有事都是她們自己幹的,打水、做飯、打掃、洗衣、清理佛像和香爐等等,聽說後頭山上還有一片菜地。

如果不是朝廷對糧食作物征收的稅比較嚴謹,說不定她們都能自己開墾出一片田種糧食了。

種菜不管種再多,隻要不是用來賣的,就不用交稅。

沈清雲吃著簡單卻美味的齋飯,腦子裏胡思亂想著。

吃完早飯,三個人坐在位子上,等著其他人陸續離去後,才起身。

走到門口,沈清雲忽然停了下來。

“對了,清秀,空方師父呢?怎麽沒見到她?”

就空方那性子,昨天收了自己的好處,今天怎麽會不過來打招呼?

清秀抓了抓耳朵。

“我也不知道,沒看到空方師姑呀!”

她想了想,快步跑到前頭追上了幾個女尼。

“師姐師姐,你們看到空方師姑了嗎?”

幾個女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搖了搖頭。

清秀又跑去問了其他人,結果,誰都沒看到。

有個年紀稍長的女尼說道:“這有些奇怪,平時空方一大早就會去正殿打掃功德箱,今天卻沒看到她。”

“我還以為她來的早,所以沒注意。怎麽,原來她沒去嗎?”

另一個女尼問道。

人漸漸聚集起來,大家問來問去,發現早上誰都沒見過空方。

她去哪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