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裏,一個衣不蔽體,渾身髒兮兮的少年正站在一棵大樹的樹枝上,用盡渾身力氣想要去采到這棵樹上唯一的果子。他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他在這樹林裏找了這麽久,隻在這棵樹上看到了紅彤彤的果子。
這是他的救命稻草,若是拿不到,他就要餓死在這片樹林裏。少年的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在那棵野果上,以至於沒有注意到漸漸向這裏靠近的腳步聲。
身上的力氣差不多已經被耗盡了,少年心下一橫,兩腿用力躍起,終於拿到了果子,但是也因此身體失去了平衡,身體墜了下去。
“啊!師父,你看!”
幸虧在下墜過程中,少年手疾眼快地抓住了上方的樹枝。他低頭一看,一個穿著嫩黃色紗裙的女孩站在下麵,她的身旁站著一位全身散發著清冷氣息的女人,但是女人的容貌卻被一層麵紗遮住,一雙秋水剪眸中仿佛有黑霧籠罩。
“師父,他好像要掉下來了。”
少年抬頭看著自己頭頂拉住的樹枝,樹枝和樹幹接口的地方確實已經出現了裂縫,若是再不想想辦法,他就真的要摔下去了。
“呐,你跳下來吧,若是摔傷了,我會治好你的。”
下麵的女孩笑的一臉無害的樣子,似乎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妥,黑白分明的眼眸靈動的撲閃著。
少年嘴角抽了抽,然後不再管下麵的兩人,也沒有想要開口向她們求救的打算。握著樹枝的手臂已經僵硬地不能動彈了,樹枝斷裂的聲音也越來越明顯,終於在“哢嚓”的一聲脆響下,少年終究還是掉了下來。
隻是讓少年沒想到的是,看似不染塵世的女人竟然張開雙手,接住了他落下的身體,藥草的清香充斥在鼻尖,讓少年有一瞬的晃神。
從未有人向他伸出過手……
女人將少年放了下來,並不在意他身上有多少誤會,她細心地幫少年理了理淩亂地如同雞窩的長發,清亮幹淨的眼睛露了出來,女人的眼中似乎劃過了一絲詫異的神色,她問道:“你現在有地方可去嗎?”
少年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隻是怔怔地看著女人。一旁的女孩就有些不樂意了,師父是她一個人的,她才不允許有人窺覬她的師父。
“不許你盯著我師父看!”女孩擋在他的麵前,嬰兒肥的小臉鼓得像個糯米團子一樣,這女孩看上去比少年要小五六歲的樣子,不過脾氣倒是挺大,一看就知道是個沒吃過苦的。
少年收回視線,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拿著他摘到的果子走進樹林,隻給她們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
“雲卿。”待少年離去,女人喚道,清冷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
“師……師父,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什麽惡意的。”雲卿知道剛才自己沒有控製住自己的脾氣,對一個不認識的小乞丐太凶了,自己師父一定生氣了。
“雲卿,帶他回來,那個孩子手裏的果子有毒。”女人想起剛才她看到的那雙眼眸,那眼中的情緒不是一個少年該有的,更像是無數次踏過鬼門關之人才會擁有的灰暗。
“是,師父。”雲卿雖然有些疑惑為何自己的師父和她一起,但還是遵照師令追著少年離開的方向趕去。
“這是要變天了啊……”女人抬頭望見烏雲密布的天空,麵紗下的紅唇輕啟,喃喃道。她的話音剛落,身後數道殺氣射向了她……
漆黑的山洞裏,少年將自縮成一團,兩手握著好不容易采來的果子,紅彤彤的樣子讓他垂涎欲滴。他大口咬下,瞬間汁水在口中四溢,香甜的味道讓少年十分滿足,此刻的他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裏,守護著他卑微的幸福,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但是當野果全部下肚之時,少年感覺到自己腹部突然絞痛起來,他倒在地上,努力地蜷縮身體,想要減輕自己痛苦,但是並沒有太大的效果。
疼痛讓少年的意識漸漸模糊,洞口外,烏雲密布,好像有一場大雨要來臨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就快死了,雖然也曾努力地活下去……
當雲卿找到少年時,少年已經臉色青紫的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雲卿見他瑟瑟發抖地身體,暗道不妙。
“喂,小乞丐,你振作點,我這就幫你解毒。”雲卿跑進山洞,跪坐在少年的身旁,溫暖的手掌貼在他的額頭上,冰冷的溫度讓雲卿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竟然誤食了濕寒果,你也真是夠幸運的。”雲卿皺了皺眉頭,她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從瓶子中倒出一顆紅色的藥丸,說道:“現在我身上沒有帶其他的解藥,這藥隻能暫時壓住濕寒果的毒性,希望師父能早些過來。”
雲卿想要將藥丸塞入少年的嘴中,但是奈何濕寒果的寒氣早已侵入他的體內,他的身體早已被凍的僵直,就算是吞咽的動作也無法完成。
“糟了,若是現在不壓製住毒性的話,恐怕還沒等師父過來,他就要死在這裏了……”雲卿急的滿頭大汗,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雲卿想起自己的能力,她天賦異能,能淨化一切汙穢之物。但是當年師父收她做弟子的第一個要求就是,沒有師父的允許,她絕對不能使用這份力量。
當時的雲卿還不知道七弦琴的傳說,也不知道自己的神力代表著什麽。
手掌中金色的光芒若隱若現,最終雲卿還是放下了自己的手,她不敢違抗師命,既然師父不讓她用,她就不用。
但是身邊這個少年危在旦夕,雲卿一直以自己的師父作為目標,她也想像師父一樣能夠醫手遮天。
雲卿咬了咬下唇,最後將藥丸含入自己的口中,傾身而下,唇瓣相貼,藥丸從雲卿的口中渡進少年的嘴裏。
大雨傾盆而下,伴隨著沉悶的雷聲和光亮的閃電,如猛虎下山般氣勢地打在地上,山洞口很快就形成了一席雨簾,雨滴滴落在石板上,濺起一朵朵的水花。
唇瓣上傳來的溫暖讓少年恢複了些許的意識,他費力地睜開眼睛,但是模糊的視線讓他看不清雲卿的臉,因為眼淚早已在眼眶中蓄滿。
已經……已經有多久沒有人願意接近他了……
隻有在這一刻,隻有當有人願意觸碰到他的時候,少年才覺得自己還活在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