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情難自禁叫他名字,雙眼迷離,彌漫水霧。

程竟聽到她的聲音,腦子轟地一下炸開了,從頭頂灌下來的冷水,他瞬間清醒,好半天沒敢有下一步動作。

薛菱意識到他的不對勁,眼神恢複清明,看他:“怎麽了?”

程竟低了低頭:“我會嚇到你。”

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真誠,薛菱自認為反應很快的,可到了這會,她也有點難為情,咬唇,說:“這有什麽,我喜歡你,自然也是願意的。隻要你想,我不會說一個不字。”

她太坦誠了。

坦****的讓人挑不出毛病,甚至在某些方麵上來說,男人是喜歡主動的女人的。

可這些在程竟這統統不成立,他不能否認對她有那麽一點點好感,他極力控製那點好感的生長速度,可是主動權在薛菱那,並不在他這。他能控製自己,卻不能控製薛菱。

薛菱為了減輕他心理負擔,湊近他耳廓,悄悄說:“我上學那會,舍友帶我看了很多禁忌電影呢。”

程竟慌了:“……”

徹徹底底慌了。

他就像是拐騙小姑娘,那種罪惡感愈發壯大。

他心裏驚顫,猶豫著思索著,遲遲不敢有動作。

薛菱看他繃緊的手臂,笑出聲,說:“幹嘛呀,我這麽可怕?”

程竟握緊她手腕,總之是一番矜持猶豫後,說:“還不能這樣。”

薛菱動彈不得,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故意嬌滴滴喊他:“程竟,程竟。”一聲又一聲,名目張黨蠱惑他的心智。

程竟強忍著,還是拒絕他,說:“會吵到程河。”

薛菱看他臉漲紅了,“不會,他睡得很熟。”

窗外月色濃,屋裏兩個人備受煎熬。

到最後,程竟把她抱回放在**,他就去浴室衝澡。

浴室狹窄,他個子高又大,擠進去,空間瞬間逼仄了許多。

洗手池上有多出來的粉色牙刷,是薛菱的,邊上架子掛著的毛巾也是薛菱的,這意味著什麽,他懂,比任何人都懂。

隔壁的狗又在叫,薛菱睡不著,她穿著程竟的衣服在**滾了又滾,忍不住笑出聲,心裏滿滿的高興。

程竟不敢碰她,不敢跨越那條線,在他看來,薛菱還小,他不能趁人不備,傷害她。

這是程竟的顧慮。

程竟在浴室裏處理了一次,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她。

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他愛不起,給不了她未來。

程竟洗澡時間有點長了,薛菱等不到,不知不覺已經睡過去了,她不清楚,程竟出來看到門開著,幫她蓋上了被子,關上門,而後,長長鬆了口氣。

程竟又在沙發睡了一晚上,隔天早上起來,並沒有著急去開工,等薛菱問起了,他說今天休息,要把家裏整理一下。

剛搬過來,很多東西都還沒整理好。

程河今天鬧脾氣,一個勁讓程竟陪他玩,甚至不理薛菱,薛菱凶了他幾句,他就癟嘴鬧情緒。

就會添麻煩。

薛菱氣惱的想。

程竟安撫了他幾句,他還是不聽話,薛菱哄他出去玩,這才稍微安靜下來。

隔壁那戶的狗還在叫,尤其有陌生人經過的時候叫的更凶。

程河不敢過去,揪著手指頭咬,害怕看著薛菱。

薛菱說:“狗出不來,別怕,過來,我買糖給你吃。”

“有狗,我不出去,我要回去,回去!”

薛菱:“小傻子,你是不是不聽話,我說了不會咬你就不會,你回來!”

程河不聽,撒腿就要往回跑。

薛菱被氣到了,這小傻子真的是氣死人了!

回去又不能幫程竟忙,隻會添麻煩。

程竟看程河去而複返,身後沒有薛菱,便問了一句:“薛菱呢?”

程河咬著手指頭:“有狗,外麵有狗。”

程竟:“你被咬了嗎?”

程河搖頭。

“那怎麽了?”

“怕狗,不想出去了。”

程竟無奈笑了:“那就不出去了。”

程河努嘴,就拋開了。

薛菱卻遲遲沒有回來。

程竟就放下手裏頭的活,出去找薛菱。

她剛來這邊,不熟悉路,程竟怕她迷路,程河說有狗,也怕薛菱被狗嚇到。

薛菱跑去附近的小商店買零食,想給程河吃的,用零食哄程河,剛買到,提著一大包零食回去路上,不知道路邊哪裏竄出來一條狗,凶神惡煞咧著嘴朝她撲過來。

她不知道,附近怎麽會有野狗。

別人養狗都不栓繩嗎?

路邊有個小孩子在玩,五六歲大的樣子,沒有大人在周圍照顧。

薛菱看到有小孩子在,也不敢吵小孩那邊跑過去,狗撲過來的瞬間,她往小商店那邊跑,那邊有大人,這都是身體自然的反應。

她一跑,更加激怒了狗的情緒,死死追著她,她跑沒幾步就被狗咬住了腿,恐懼瞬間蔓延她全身,甚至每一根頭發絲。

零食散落了一地,她被狗撲倒,大聲尖叫喊救命,但這條路上沒有其他人,更沒有人會來救她。

那狗凶的不行,像發瘋了一樣,死死咬著她的腿不肯鬆開。

那狗還咬著她的腿往另一邊拖行,她雙手撲空,抓不到著力物,隻能被那狗拖著拽了一段距離。

程竟下樓,到處找人,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忽地有人跑過來,跑的很急,一邊跑一邊喊有人被狗咬了,就在那邊。

他心裏一驚,顧不上其他,就朝那人跑來的方向過去。

他擔心的事情還是應驗了。

薛菱被狗狠狠咬住小腿,流了很多血,她躺在一邊,那狗呼哧呼哧喘大氣,她害怕的已經忘記置身在哪裏了。

程竟看到這一幕,四處找不到可以用的棍棒,直接赤膊衝上去,他力氣大,一拳又一拳死死垂在那狗肚子上,狗肚子是狗最脆弱的地方,那狗吃痛嚎了一聲,鋒利的牙齒還咬著薛菱的小腿,血染紅了傷口。

程竟沒這麽凶狠過,他眼睛都紅了,染上了血絲,死命捶那狗,那狗不肯鬆口,又不能反抗,硬生生挨了,最後實在扛不住才鬆口,狗尾巴往下不搖了,眼睛還盯著他看,似乎準備隨時反撲上來。

這大概是沒有人飼養的野狗,才會這樣亂咬人。

程竟抱起薛菱,她嚇得小臉蒼白,嘴唇都沒血色,朦朧中看到他的臉,以為是做夢,手揪著他的衣領不肯放,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嚇傻了。

程竟心也隨著揪緊,嗓子發啞,抱著她就走。

……

程竟送她去醫院,這兒離最近的醫院也要一個小時車程,他找房東借了一輛麵包車,把人抱上車後座,讓她躺著,他轉身就上駕駛座,一路疾馳去醫院。

薛菱意識恢複,忍不住流眼淚,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從沒經曆過這些,頭一次感覺到危險來臨,她慌的像是斷了線的風箏。

傷口太過血粼粼,醫生在給她處理傷口的時候,程竟在邊上看著,也有些不忍,她這會倒是沒哭了,眼睛紅的,有些腫,小臉蛋還是沒有血色,這也是程竟第一次見她如此脆弱不安的一麵。

傷口很深,那條狗的牙尖銳鋒利,輕而易舉咬傷她的腿。

清理完傷口,醫生安排她接種疫苗,第一針,接下來還要四針,每日一針。

薛菱還沒緩過來,情緒還很崩,她抓著程竟的手不肯放,泛著青紫的手背有些青筋露出,意識不清,臉上都是冷汗。

程竟抬手擦了擦她額頭,忍不住問她:“還好嗎?”

薛菱點頭,頭發有些亂糟糟貼著臉頰,搖頭又點頭:“程竟,你不要丟下我。”

她不是嚇唬他,也不是裝可憐。

他沒有說話,嘴唇緊緊地抿著,唇角微微下垂,摸她頭發:“不會,不會丟下你。”

這句話像是定心丸一樣,薛菱徹底安靜了。

打疫苗的時候,很疼很疼,薛菱最討厭也最害怕紮針了,她有一年和薛鬱吵架,故意激薛鬱不高興,她跑去紋身,想在胸前紋一朵格桑花,局部的位置不能上麻藥,當師傅給她紮第一針的時候,就疼傻了,說什麽都不紋了,後來還是買了一個紋身貼貼在胳膊上故意氣薛鬱。

薛鬱那會被氣的流鼻血,差點嚇壞了薛仁凱。

他身體不好,似乎生下來就比她脆弱,容易生病。

薛鬱經常生病也經常要去醫院打針,她每次都笑他是病罐子,他也不生氣,好脾氣叫她姐姐,求著她陪他一塊去打針。

薛菱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再想過去的事。

她打完針,是程竟抱著她出來的。

醫生囑咐的注意事項,都是程竟在記,他問了醫生很多,醫生很耐心回答。

回去的路上,薛菱在副駕坐著,她歪頭看著男人硬朗的側麵,視線落在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擦破了皮,傷口有血滲出,他毫無察覺似的,專心開車。

薛菱喊他:“程竟。”

“嗯?”程竟側頭看她一眼,眼神柔和。

“你的手疼不疼?”

程竟說:“沒事。”

“我們回去,讓醫生給你看看。”

程竟:“小傷,不影響。”

那雙帶著風霜的手因為她帶了傷,他不在意,稍微移了下位置,並不想讓她看到。

回到家,程竟把她抱上去的,進了屋,先安置好她,他才去把車鑰匙還給房東。

程河看到她的腿,嚇到了,站在邊上不敢說話。

程竟叫他幾句,他也沒理,還是薛菱叫他小傻子,他才回過神,一直盯著她的腿看。

程竟給薛菱倒了杯溫水,給她喝下。

程竟忙了一天,又熱,流了不少汗,前衣領濕了又幹,有股味道了,他進屋翻衣服的時候,看到疊放整齊在床頭櫃上的衣服,是昨晚他給薛菱穿的。

他看了一眼,去衣櫃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穿上。

薛菱的傷還是挺重的,她也被嚇到了。那狗是野狗,沒有主人的,想要找養狗的主人追責也沒有下文。

出了這事後,程竟對她很愧疚,他認為是他自己連累的她,要不是搬來這邊,她也不會被狗咬。

薛菱受了傷,洗澡不太方便,甚至也沒衣服可以換了。

她隻能叫程竟幫忙,當然也要買貼身衣物。

程竟沒有經驗,但還是按照她說的那樣去幫她買。

薛菱要給他錢的時候,他根本不收。

“程竟,我不能白花你的錢,我自己有錢。”

程竟說:“這點錢我還是有的,你別擔心。”

程竟出門片刻就去買回來了女孩子的衣物,還有貼身的。

買衣服的時候,他進去的專賣女生用品的店鋪裏,導購小姐姐問他尺寸,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兒,說了一個尺碼,說完,有其他女孩進來買東西,他一個大男人站在那,站立不安,眼神無處放,明明很窘迫,卻很正直。

導購問他要什麽顏色的時候,他說:“都行。”

導購哪了粉色過來給他看,他不敢看,隻看盯著地麵:“都行。”

導購笑了笑,說:“沒什麽好害羞的,幫女朋友買衣服很正常,都什麽年代了。”

程竟:“……”想咳,又咳不出來。

買回來了,薛菱拆開看,一係列粉色,她忍不住笑了笑,再看看邊上已經紅透耳根的男人,她就問他:“這是你挑的顏色?”

程竟:“……”

“你喜歡這樣的呀?”

“不是。”他連忙否認。

薛菱看了一眼腿上的傷,怎麽又有種因禍得福的慶幸呢,她真覺得自己沒心沒肺,當時怕的要死,現在又跟沒事人一樣。

接下去幾天,都是程竟陪著她去打針,每次打完針,她都覺得很難受,要坐一會兒才能站起來。

程竟隻恨自己不能幫她承受。

薛菱自我調節能力很強,也許這大概就是戀愛的好處吧,不論做什麽,總是有人陪著。

不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要自己承擔所有事。

她和薛家的矛盾,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解決的,要是以後和程竟結婚,到底要回家問薛仁凱要戶口本的,她得想辦法。

她已經想的很遠了,把自己的未來和他的捆綁在一起。

即便他們這種關係,隨時都會崩盤。

是的,崩盤。

……

薛菱有自己的衣服穿了,但晚上睡覺還是喜歡穿他的體恤和短褲,就充當是睡衣了。

程竟幹活的工具很多,現在都堆放在角落,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讓他做事情,他這幾天也請了假,沒去幹活,因為陪薛菱去打針。

薛菱覺得自己耽誤他也不是事,就讓他去忙,她打包票說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而程河乖乖的,在客廳看電視。

程竟靜靜聽著,沒有情緒起伏,說:“再過幾天,等你好點,我再去忙,這會也不著急。”

薛菱癡癡的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就傷了腿,被咬的時候的確嚇到了,但現在沒事了啊。”

程竟已經決定這幾天在家裏照顧她,所以不管她說什麽,他都是不聽的。

程河是智力有問題,不用上學,所以整天在家裏玩,而薛菱明明是上學的年紀,卻沒有上學。

程竟有次問她了,她支支吾吾岔開話題,顯然是不想提。

怕引起薛菱的不高興,程竟沒有再問。

讓薛菱不高興的不止是他問她的學業,還有司微。

司微出現在程竟的新家大門口,懷裏抱著一束花,穿著一條極少女的連衣裙,一眼看上去就能看出來是精心打扮過的。

程竟是吃驚,不知道她怎麽會來,還知道他的地址。

“打擾了,程哥。”

司微叫他程哥,聲音很甜。

程竟麵色寡淡,“你怎麽知道我住這?”

“想知道你住哪裏並不難,你還能搬去哪裏,隻要有心問問就知道了。程哥,能讓我進去說話嗎?”

司微站在門口,視線一直掃屋內,程竟高大,擋住了她大半部分視線,她看不到裏麵什麽樣的。

她很禮貌,程竟還沒說話,她已經抬腿進來了。

程竟抿了下唇,正在想怎麽拒絕的時候,司微像是進了自己屋,很自來熟和他搭話。

“程河呢?他在家嗎?他還習慣新環境嗎?”司微彎腰看門口的鞋子,發現有一雙女生的鞋,愣了下,以為看錯了,怎麽男人住的地方還有女生的鞋?

“他在家,還行。”程竟的回答簡便,冷冷淡淡的,沒有語調。

下一刻,程竟伸手攔住司微,說:“剛搬過來,家裏亂,不太方便招待你。”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聽得懂,他不歡迎她。

司微麵上僵了僵,有些尷尬退到門邊,說:“看來是我沒有提前打招呼,冒昧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聽說你好幾天沒過去工作,我以為你生病了,所以才過來看看你。”

她是女孩子,麵皮兒薄,她對程竟有好感,在自己喜歡的男人跟前,不想被對方輕視看不起。

然而程竟剛才的舉動,已經傷到她的心了。

程竟也沒有安慰她,也沒立場,隻是說:“我沒生病,我忙完會回去繼續幹活。”

這下兩個人都沒說話了。

司微低了低頭,咬唇,又看到門邊那雙女生的鞋子,總覺得眼熟,哪裏見過,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最近也沒聽誰說程竟身邊有其他女人出現,怎麽就兩個男人住的地方會有女生的鞋子?

女人的心思太敏感了,司微胡思亂想很久,又說:“程哥,你是不是生我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