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笑眉哼了哼聲,哪來那麽多氣。
因為戴觀宴親自上來抓人,黎笑眉下午就跟他一起回去了。
他們是走路下山的。走走停停,還能看沿途的風景。
山間的花兒開了,背陰處,一叢叢杜鵑開得鮮豔。有幾樹桃花還沒掉光,稀稀拉拉的掛在樹梢,風一吹,又落下幾瓣,黎笑眉突然想到工程隊的老於掉頭發。
她突然笑出聲來,戴觀宴回頭看了看她,不解:“你笑什麽?”
黎笑眉不由自主的瞥了眼男人的頭發。戴觀宴的頭發茂密烏黑,並且發質硬。她觀察過,這人洗完頭,浴室地上的頭發不多。
這真是讓人羨慕的發量。
她盯著他的頭頂,羨慕的搖頭,又有點慶幸,她在四五十歲的時候,應該不會有一個大肚腩並且禿頭的老公。
戴觀宴見她又是搖頭又是笑,眼珠子往上看,抽出手來摸了一把頭發:“有白發了?”
黎笑眉裝模作樣的踮起腳尖,輕輕的翻動他的頭發,然後狠狠一通**,戴觀宴抱著孩子沒法跟她鬧,隻得空出一隻手來壓她的手:“你行不行……不拔了……”
黎笑眉在他逃跑前,一把揪住一根頭發:“啊,找到了!”
噔一下,那根頭發脫離頭皮,戴觀宴隻覺頭皮疼了一下。
當然,那是一根質量很好的黑發。
戴觀宴瞧了眼頭發,怨念的瞅著她。
黎笑眉的唇角抽了抽,訕笑:“啊,不好意思,拔錯了。”
戴觀宴一看她就知道假。他怎麽可能有白發,這丫頭十成在說謊報複他剛才弄亂了她的頭發。
黎笑眉嘿嘿笑了笑:“一根頭發而已,你頭發那麽多。”
她將老於脫發的困擾跟戴觀宴分享,男人這才饒了她。順便看一眼那棵桃樹,花瓣稀稀拉拉的。
“……可是,人跟桃樹還是不一樣的吧。”
花瓣掉了,還有綠葉長出來,等到枝葉茂密,一整棵樹都是綠色的,樹葉間還藏著桃子,碩果累累。
即使到了秋冬,樹葉落盡,等熬過最寒冷的冬天,隻要春風一吹,又有花骨朵兒冒出來。
一年年,一茬又一茬。
生命力旺盛。
黎笑眉不知道的是,生命力旺盛的不隻是桃樹,還有戴觀宴與喬子珺之間強韌的藕絲。
過去三年了,她以為戴觀宴與喬子珺的事兒就算過去了,隻要不再提,隻要她不再回來,她與戴觀宴的生活將一直平靜下去,最終獲得幸福。
“……奧米斯家族對她下手了,她斷了腿,現在救回一條命,但什麽時候再丟,誰也不知道。”
宋天燁特意從浣城過來,麵對麵的,對黎笑眉說起這件事,情真意切。
“其實,之前喬子珺就找過戴觀宴……”他頓了頓,跳過了內容。
黎笑眉知道,他沒有說的是,戴觀宴因為顧著家庭跟事業,沒有去F國。這段時間,他一直留在南城,即使出差,也是每天都跟她打視頻電話,還會寄快遞給她。
黎笑眉也知道,戴觀宴雖然沒有去F國,但應該是在背後出謀劃策的。她曾經幾次見過他半夜起來打電話,還有幾次,很晚了還在線上。
隻是,她以為他在開會,或者在跟客戶溝通,現在想來,就是在跟喬子珺聯係吧……
嗬……
黎笑眉擠出一抹扭曲的笑,想要嘲諷著什麽,又或是想憤怒什麽,又或是對命運低頭屈服。
“……隻是誰也沒想到會這麽嚴重。”宋天燁的情緒很低落,雙手絞著,對喬子珺他沒有幫上忙,很是歉疚。
黎笑眉轉頭看向戴觀宴,他側頭看著窗外,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得到他的彷徨愧疚。
連棱角都淩厲了呢……
他生氣了嗎?.CoM
氣自己心狠,沒有去F國幫她?如果他在她的身邊,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喬子珺的腿就不會斷?
黎笑眉的喉嚨滑動了下,轉過頭看向宋天燁,艱澀說道:“所以,你特意來這一趟,是想做說客,讓我答應戴觀宴去F國,去救她,幫她搶回她丈夫的遺產?”
宋天燁微微皺了下眉,看了眼戴觀宴。這些話,戴觀宴是肯定不能說的,所以,隻能他來代言。
他點頭:“黎笑眉,這件事很嚴重,是人命!”
黎笑眉沒有說話,下牙磨著上嘴唇,磨得嘴唇幾乎破了。“我得想想,你先回去吧。”
聲音冷靜,近乎無情。
宋天燁的脾氣急躁起來:“黎笑眉,你別這麽自私。戴觀宴是你的,他隻是去救人!”
這話一出來,黎笑眉的臉瞬間轉冷:“請你出去!”
“我——”宋天燁還想說幾句,但看到戴觀宴的眼色,隻能吞下話,氣咻咻的走了。
黎笑眉關上門,回頭看了眼戴觀宴,什麽話也不說,走向餐廳。
張媽煮好了飯餐,本來是留客人吃飯的,一桌子的春菜,看著就很勾食欲,可是一看兩人臉色,話都不敢多說一個字。
黎笑眉一口氣梗在喉嚨口,瞪著那一桌菜,突然對著張媽道:“還有沒煮的嗎?”
張媽一愣,指了指廚房,呐呐道:“還有一鍋醃篤鮮。”
黎笑眉深吸口氣,走到廚房。灶台上燉著砂鍋,掀開鍋蓋,春筍與排骨葷素混合的芳香氣體入鼻,她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躁動的火焰,拎起勺子嚐了口鹹淡,往裏麵加了點雞精。
端鍋上桌,聲音是壓著的冷靜平直:“先吃晚飯。”
戴觀宴看了看她,拎開椅子坐下。
張媽一看這氣氛,就不敢坐上去,抱著黎寶去寶寶房,說道:“我先去喂黎寶吃飯。”
偌大餐廳,就隻有戴觀宴與黎笑眉麵對麵的坐著。誰也不開口,安靜的隻有筷子磕碰碗碟的輕聲。
黎笑眉一口飯在嘴裏嚼了又嚼,嚼得沒味了,實在難以下咽,抽了一張紙巾吐出來,放在桌角。
戴觀宴抬頭看她,黎笑眉坐得筆直,目光直直的對著他。
戴觀宴微蹙眉,剛要說話,黎笑眉便抽回目光,低頭抓起碗筷,再次扒拉起米飯來。
戴觀宴也就咽回沒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