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沉默，除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之外，一點聲音都沒有。
黎寶第一次被罰跪了。
她忐忑的看了看戴觀宴，不敢調皮，不敢反抗，就這麽老老實實的跪著，腿酸了也隻敢悄悄的揉腿。
幾次張口，到最後都咽回去了。
地板太幹淨，她連數螞蟻的機會也沒有，隻能看著地板磚之間的縫隙，方方正正，一塊一塊的分割。
另一頭，司澈在承受童葉欣的炮轟。
童葉欣不斷的質問，司澈被逼得煩躁，忍無可忍的跳起來咆哮：“你這女人，除了會闖禍，還能幹什麽？”
“你以為你很厲害？我告訴你，你除了自以為是之外，什麽都不是！就是你這種隻會惹事，不管擦屁股的人，才會給別人造成麻煩！”
“他們那兩口子的事情，你不添亂，對別人就是最好！”
一口氣輸出，童葉欣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司望北這時候陰沉著小臉，擋在童葉欣的麵前，冷聲警告道：“請你給我媽道歉。”
司澈望著小北，翻了個白眼別過頭，不想說話。
這對母子……還真是母子！
他狠狠咬了一口牙，拔腿往外走。童葉欣紅著眼問他：“你去哪兒？”
“不用你管。”
門砰的一聲關上，童葉欣的眼淚刷一下流下來，小北扶著她坐到沙發上，給她遞紙巾，遞水。
他也不知該安慰什麽，歎口氣，默不作聲的去房間。
然後給黎寶發了一條微信：你那邊怎麽樣了？
黎寶聽到手機響了，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下。
這個時候，戴觀宴不在客廳裏，去房間關起門打電話了。黎寶不敢私自起來，怕被他逮到，但是挪了挪位置，把手機拿過來。
看到小北的微信，她回：在罰跪。
小北：對不起。
黎寶煩打字，直接給他打電話：“對不起也晚了。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她，指的自然是黎笑眉。
那麽多年的隱逸生活，突然來了這麽一顆重磅炸彈，不知道是個什麽反應呢。黎寶想去看看她，跟她仔細解釋一下的，可是老父親說，她的腦子受過重傷，萬一受刺激太深，可能對她不好。
黎寶喪眉耷眼的，小手揪地毯上的絨毛，糾結得要命。
聽到房間門鎖的聲音，她趕緊把手機掛了，丟到沙發上，再端端正正的跪好。
這麽多年，黎寶從來沒這麽乖過。
戴觀宴踮著腳出來。
黎笑期期艾艾的求饒：“爸，我錯了。我不該帶小北過來。”
戴觀宴冷冷一瞥黎寶，沒搭理她，在沙發上坐下。
過了會兒，司澈來了，一看黎寶跪在地上，將她一把拎起來，掃了眼戴觀宴道：“戳穿了就戳穿了，你罰孩子幹什麽。按我說，戳穿了才好呢。你自己看看，你耗在這兒多久了？”
“你在這地方耗一輩子，黎笑眉都不可能恢複從前的記憶。你要她重新愛上你，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難道你還真想看到她跟武琰再生個孩子出來？嗬嗬，到那時候，你就真的成了‘戴叔叔’！”
黎寶驚悚的望著司澈，身體僵硬：“澈叔叔，你說什麽？”
司澈嘴巴一抿，沉默的望著黎寶，眸色複雜。
他一時嘴快，把最後的秘密也捅破了。
戴觀宴沒告訴黎寶，把黎笑眉藏起來的人就是武琰，防黎寶不小心在武琰麵前說漏嘴。
可現在也沒必要攔著了，遲早都要知道的。
他道：“黎寶，當年把你媽媽帶走的人就是你的武琰叔叔。他對你好，照顧你，不隻是因為你是黎笑眉的女兒。”
還因為，黎笑眉無法給與黎寶的愛，由他來代替了。
黎寶一時無法消化這個信息，依然木木的，惶然的睜大了眼睛。
怎麽會……？
如果不是他藏起了媽媽，她就不會沒有媽媽……
她茫然的看向戴觀宴。
戴觀宴的下頷繃緊，但是沒有否認司澈的話。
事已至此，司澈沉了口氣，繼續道：“戴觀宴，你承認吧。在這裏對她贖罪，她什麽都感受不到，反而因為你們之間模糊不清的關係，給她帶去了流言蜚語，這對她反而是另一種傷害。”
“前塵往事都忘了，但她有知道的權利，而不是像個木偶似的，被你們隨便擺弄。你在怕的，無非是她知道你的過去劣跡，可你們現在做的……”他頓了頓，“反正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想活的像個笑話。”
都說是為了黎笑眉好，可她所知道的，都是別人捏造出來的虛幻世界，像是寫好了的劇本。可她不是演員，卻連拒絕與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你對她來說，是罪人。可是黎寶有什麽錯？她憑什麽要受到懲罰？她還未成年，她有讓黎笑眉負責管教的權利。你有想過，她眼看著小塵被黎笑眉仔細照顧著，而她卻要想辦法獲得她關注時，有多可憐嗎？”
黎寶哭了。
倔強的不想哭，可她的心事都被說出來了。
委屈又丟臉。
戴觀宴的臉色繃得更緊，氣息粗重。
司澈這張嘴，把能說的不能說的，篩子似的抖了個遍，一口氣說完，有點喘，但是酣暢淋漓，終於不用憋著了。
不對，還有一句話忘記了。
“就算你在這兒瞞著，武琰也快查到你早就潛入陽城。還不如自己揭了老底，至少搶占了先機。黎笑眉即使知道真相要大發雷霆，她會先知道，是武琰欺騙她，你才是她的老公，她兒子的爹。”
打板子，也應該是各打五十大板。
戴觀宴：“說完了？”
司澈徹底擺爛，點頭：“嗯，說完了。”
戴觀宴：“童葉欣呢？”
司澈皺眉：“你這會兒找她幹什麽。她跟黎笑眉姐妹一場，知道她還活著，不得先冷靜冷靜。你還是先擺平自己的事情吧。”
說著，他低頭對黎寶道：“黎寶，餓了嗎？叔叔帶你吃宵夜去。”
再貪吃的人，在這種氣氛下還能吃得下才怪，更何況他們之前吃了不少肉。
隻是，司澈徹底點了把火，想腳底抹油趕緊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