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傅鳶第一次見方遠遊，卻是傅鳶第一次在程威的辦公室見到方遠遊。
短暫的詫異後，她熟稔地和方遠遊打招呼:“方總，好巧。”
方遠遊頷首:“傅總。”
程威抬手請傅鳶落座，吩咐秘書上最好的龍井。
“前兩天朋友送給我的，阿鳶賞臉試試。”
傅鳶含笑:“程總客氣了。”
程威笑:“一口一個程總，阿鳶什麽時候和我這麽生疏了？讓你爸知道，還以為我倚老賣老欺負你。”
傅鳶也笑:“程叔叔，這不是怕方總誤會您公私不分麽。”
“哈哈，放心，遠遊和我是忘年交，嘴巴嚴得很。”
方遠遊順勢接話:“既然程叔有事要談，我就先告辭了。”
程威沒留他。
“我讓小蔣送你下去。”
方遠遊離開後，傅鳶開門見山地問道:“程叔叔，您找我是為了文林森的新電影？”
程威不和她繞圈子:“文導和我是老朋友，確定女主角時，他來找我聊過，霍蓉兒是我推薦給他的。”
“您推薦的？”
傅鳶的驚訝不是作假。
她以為文林森選霍蓉兒做新電影女主是傅今霄動用了家裏的關係。
“是我。”程威道，“今霄帶霍蓉兒和我吃過飯，言下之意是把她簽到我的公司。”
“程叔，您可別縱容今霄啊。”
“你說哪裏的話？”程威板起臉，“我是那麽公私不分的人嗎？”
“那您……”
“我很看好霍蓉兒。”
“哦？”
“她外形出眾，放在娛樂圈也能讓人覺得眼前一亮。她出身霍家，有那個家庭背景，我隨便下點營銷號和水軍就能幫她塑造一個爆紅人設。最後一點……霍蓉兒進逐星文娛，我也算和霍家攀上交情，對公司以後的發展隻好不壞。”
傅鳶隻能接受最後一點。
什麽外形、人設，娛樂圈缺這些嗎？逐星文娛缺嗎？
都不缺。
程威想簽下霍蓉兒，無非為了霍家的關係。
隻是……
“我爺爺生日宴上發生的事，您聽說了嗎？”
程威和傅慶是故友，但和榮鋒集團並無合作，這次老爺子的生日宴，傅慶沒有邀請他。
提起這個，程威的眼裏滑過一抹暗色。
他當然聽說了，還是王美芝親自打電話告訴他的。
“我知道。”那件事在圈子裏不是秘密，他要說不知道未免太不實誠，“我聽說她是被陷害了？”
“具體情況警方還在調查。”
“這樣啊……”
“不管她是被陷害還是自己誤入歧途，沾染上那東西就是個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爆出來。即便如此，您也堅持要簽霍蓉兒嗎？”
吸毒不同於談戀愛、出軌、劈腿之類的問題，一旦爆出，再強大的資本也回天無術。
霍蓉兒隻有退圈這一個選擇。
程威歎了口氣，語氣裏都是對晚輩的心疼。
“那孩子也是個可憐人，又是今霄喜歡的姑娘，能拉一把是一把吧。”
接收到他的意思，傅鳶明白多說無益。
“既然是程叔看好的人，我自然也是支持的。”
隻是嘴上支持是一回事，實際行動又是另一回事。
她本來奇怪程威突然約她見麵所謂何事。
文林森是她一手捧起來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就算開口的那個人是父親的好友，她也不會隨隨便便拿她的搖錢樹冒險。
隻是，程威這人和她父親一個德行——無利不起早——一個霍蓉兒，值得他親自下場？
……
天空盡頭的最後一抹橘色消失，新月初升，懸上樹梢。
霍英來從公司回家，和往常一樣最先去了書房。
王美芝帶霍蓉兒出國旅遊去了，平日裏熱鬧的別墅陡然安靜下來，竟有幾分不習慣。
男人扯開領帶，一眼看到暗紅色桌麵上擺放的報告書。
這是……
眯眼盯著印有鑒定報告書幾個大字的封麵看了片刻，霍英來麵無表情地拿起，翻開。
猜到這是誰送來的東西，他直接翻到後麵看結論。
“……鑒定人與被鑒定人不存在血緣關係……”
不存在……血緣關係？
額角的青筋不受控製地跳動，霍英來的視線長久地停留在那行字上，似乎想用眼刀戳出幾個洞來。
不存在血緣關係……怎麽會！
王美芝以情人的身份和他在一起，霍蓉兒出生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做親子鑒定，檢測結果確定霍蓉兒是他的親生女兒。
那個時候的王美芝完全依靠他生活，哪來的手段和鑒定機構串通一氣？
男人立刻想到一個可能。
他中計了。
王美芝從出現到和他發生關係，再到霍蓉兒出生……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精心為他設計的圈套。
從王美芝和他發生關係的那一刻起，不管霍蓉兒是誰的女兒，最後的結果都隻會是他的女兒。
在他們的計劃裏，霍蓉兒必須是他的女兒，是他遺產的合法繼承人。
這四年來，她們娘倆一步一步把雲皎逼得和他反目，離開霍家，關鍵目的不是為了對付雲皎，而是為了對付他。
讓他孤立無援，隻能信任她們母女。
他一死，烽曜集團自然成為她們母女的囊中物。
真是好算計！
手裏的紙張發出不堪重負的嘩啦聲，霍英來握緊檢測報告快步下樓，在玩具房找到陪霍慕言拚樂高的雲皎。
“爺爺。”霍慕言邀請他，“我們一起拚飛機呀。”
孩子奶乎乎的聲音總算讓霍英來有了一絲慰藉。
他冷厲的目光柔和下來。
“爺爺忙完了來陪你拚。”他摸了摸霍慕言的頭頂，看向雲皎，“你跟我來。”
早就注意到他捏在手裏的皺皺巴巴的紙，雲皎跟他回到書房，幸災樂禍地說道:“還好我機智，要不是我，霍英來，你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頭頂綠油油咯。”
“啪！”鑒定報告被拍在桌麵。
霍英來冷冷看著雲皎，沉聲問:“為什麽選擇這個時間做親子鑒定？”
“心血**啊。”雲皎道，“王蓉兒長得一點不像你，我哪知道你真給別人養孩子？”
“你昨天回來就為了這個？”
“不然呢？回來看你們倒胃口？”
“……”
長久的沉默後，霍英來頹然鬆開薄薄的紙。
“月亮。”他問，“你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