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新手，初涉秘途之險（2）
薑鳳旗和杜明遠攔下一輛計程車，在路上繞了幾個彎子，確信沒人跟蹤後，駛向杜明遠的“信息中介公司”。但是，快要到公司駐地時，杜明遠下了車，付了車資，讓司機把薑鳳旗送到隔條馬路的茶樓去等他。然後，他再換輛計程車，直奔公司，去辦理銀行匯票。他反複核對匯票的數據與簽章，確信無誤後，才出門去茶樓找薑鳳旗。
“鳳旗，計劃怎麽有變動啊？你不配合郭政委啦？”杜明遠在宋之魁公司就感覺情況有變，一直沒有時間問清楚，心裏疑惑不解，他把銀行匯票交給薑風旗收好，馬上把心中的疑問提出來。
薑鳳旗羞愧地低下了頭，好一會，抬起頭來，臉上緋紅。“明遠，我犯錯誤了！”
杜明遠吃了一驚：犯錯誤？在這種地方犯錯誤可不比在大陸，在工作單位，那是要掉腦袋的啊！“怎麽回事？你犯了什麽錯誤？情況嚴重嗎？”
薑鳳旗納納地說：“我和郭政委到了‘香格昂納大酒店’，放下行李後，一方麵我是想下樓去偵察一下環境——”
杜明遠聽她如此說，馬上笑起來打斷她：“你個傻姑娘，從哪裏學來的？警惕性倒是很高哇，還偵察，偵察敵情！”
“啊哎呀，我還沒說就笑話我！”薑鳳旗現在完全不像個科長，跟孩子沒什麽兩樣。“是熟悉環境！”
“好好好！熟悉環境。”杜明遠微笑著，“熟悉環境當然是對的，但是，在香港這個地方，你能站在馬路上東張西望嗎？還穿著一身貴婦人的衣服？不是自己公開亮相暴露嗎？”
“那怎麽辦？總不至於就那麽稀裏糊塗地住進五顏六色的大酒店吧？”薑鳳旗一時沒明白杜明遠的意思，反問道。
“傻姑娘！當然不能稀裏糊塗！警惕性肯定要，偵察肯定也要！”杜明遠的話有點嚴肅了。“也怪我，你走的時候我沒有交代。你在計程車上，下了計程車以後，都要仔細觀察周圍環境的，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心二用了。哪能專門去偵察呀，我的傻姑娘！”
“下次就有經驗了嚒！”薑鳳旗有點撒嬌的樣子。
“你沒有經驗，郭政委不可能。否則，郭政委會立即采取措施的，為什麽你不問問他？”杜明遠問。
薑鳳旗楞住了。她要說的“另一個方麵”就與郭政委有關。說不說呢？說了，杜明遠會怎麽想？對郭政委的形象好不好？郭政委這次堅決要求去台灣執行任務，是冒著生命危險的，這說明他的覺悟是高的，仍然是值得自己敬重的革命前輩，何況還是她與杜明遠的媒人。薑鳳旗猶豫再三，決定還是把情況告訴杜明遠。“明遠，我犯錯誤的另一個原因就與郭政委有關。”
“什麽？你說你犯錯誤與郭政委有關？什麽話！郭政委會讓你犯錯誤？”杜明遠聽不懂，也不明白她的半截子話。
“是這樣的，怎麽說呢，反正事情都到了現在了，我就告訴你吧。不過，不管我說得明白不明白、清楚不清楚、全麵不全麵，你都不能對郭政委有任何誤解！”薑鳳旗認真地說道。
“嗨，看你這話說的，雲裏霧裏的，我能對郭政委有什麽誤解？是我了解郭政委還是你了解？你到三處才多長時間？告訴你，我到三處就在郭政委的領導之下，那時候他就是三處一科的老科長。我就在他的科裏。解放前他就是老地下，是臥底搞情報的高手，機智勇敢，不怕犧牲，深得秦局長的賞識。後來他當了處長，對部下，對同誌更是十分熱忱，對工作極端負責，但是，對錯誤現象那可是很嚴厲的。哎，鳳旗，我這樣說你別誤解，不是因為他把你介紹給我，我倆談了戀愛我就對他感恩戴德，不是的，咱要實事求是，郭政委的確是值得你我敬重的老前輩。他怎麽會讓你犯錯誤呢？愛護你還來不及呢！”杜明遠說。
“哎呀，不是郭政委讓我犯了錯誤，而是，嗨，而是我自己顧慮太多，才，才沒按照他事先吩咐的話去做！”薑鳳旗有點語無倫次了。
“你越說我越糊塗了。”杜明遠的確聽不明白。
薑鳳旗仍然在猶豫。她之所以一個人單獨離開房間下到舞廳去，沒有向郭政委請假或打招呼，就是怕在那種場合被郭政委糾纏上。因為郭政委當時在工作機房的值班室都敢調戲她，何況在這種燈紅酒綠的地方。那麽，郭政委調戲她的事說不說？說了，杜明遠會對自己有什麽想法？剛才他不是說了嚒，郭政委在他眼裏，是他敬重的老前輩，是個連死都置之度外的革命前輩，又是一個處的政治委員，他會調戲自己的部下？杜明遠會相信？別弄個節外生枝！想到這裏，薑鳳旗決定把這件事永遠埋在心裏。但是，自己剛才明明說他犯錯誤與郭政委有關，於是，改口說：“到了酒店房間後，我馬上想到安全問題，就去向郭政委請示。可是，他把門關上與你打電話打個沒完，我等不及，就自個兒下樓了，哪知道稀裏糊塗的進了舞廳，碰上了台灣來的特務，被他盯上糾纏上了。我好不容易擺脫後，事情已經來不及了，郭政委說我們有暴露的危險，就采取了措施，改變了計劃。”
“這樣說來，郭政委的決定是正確的、及時的，不管糾纏你的人是不是台灣特務，有沒有危險，都必須做這樣的判斷，做這樣的決定。郭政委不愧為地下工作的老將！你看你，一點小小的疏忽，把原定的計劃給打亂了，你呀！”杜明遠不無責怪。語氣裏透出愛戀和愛惜。
薑鳳旗又低下頭，撥弄著裙擺。宛然小孩子做了錯事聽憑大人教訓的樣子。“都怪我太心急，也是缺乏對敵鬥爭經驗。”
“也別太自責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難以挽回，郭政委的話有道理，也許是件好事呢。改變計劃可以分散台灣特工的注意力，確保郭政委順利去台灣。好了，抬起頭，讓我好好瞧瞧你。”弄清了情況，杜明遠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像個大哥哥，一句批評，一句寬慰。
薑鳳旗真的抬起頭來，可眼眶裏明顯是濕潤的。“明遠，你不會怪我吧？”
“怎麽會怪你呢？你沒有經驗，第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已經很不錯了。”杜明遠的眼睛盯住薑鳳旗的臉龐，好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我是聽到有情報，才決定跟他糾纏的。嗨！”薑鳳旗還在責備自己。
“嘿嘿，你還以為在機房裏搞偵聽呀？這裏是香港！是看不清敵人麵孔的戰場，情況更複雜，敵人更陰險，鬥爭更殘酷！”本來想說點溫存話的杜明遠又嚴肅起來。
“出來之前組織上是交待過，郭政委也強調過，可是，事到臨頭，麻痹了。真後悔！”薑鳳旗很自責。
“是應該時刻提高警惕。對你微笑的人，不一定都是朋友。也許，正是笑得可愛的人、甜美的人，恰巧是最凶惡、最殘暴的敵人！微笑的背後，隱藏著儈子手猙獰的麵目，殺人的屠刀哪！”說著，杜明遠拉住薑鳳旗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薑鳳旗心頭一熱，順勢倒在杜明遠的懷裏。杜明遠輕輕地撫摸她的手，她的臉，她的頭發，陷入無比幸福之中。
真是的，這對半老不小的對象談戀愛真可算是命運多舛！第一次匆匆見麵之後，兩人天各一方，薑鳳旗對對方去了哪裏都不知道，甚至連一封信都沒有收到。這一次是作為戀人的第二次見麵，可還是意外碰上的。這次意外碰上的見麵，雖然身處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卻與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恍若隔世，周圍險象環生，危機四伏，既不能敞開心扉傾吐愛情，更不能正大光明摟摟抱抱，倒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任務，沒給他們預留談情說愛的時間；任務，沒給他們準備談情說愛的條件。他們現在唯一能談的、最為緊迫的，是執行任務，避免被跟蹤，被追殺。而此時此刻，郭政委正等著他們的銀行匯票呢，
“走吧，小薑，我們沒有時間。”杜明遠推開薑鳳旗，站了起來。
薑鳳旗突然撲到杜明遠身上，抱緊他。“抱抱我，明遠！”
杜明遠心裏一陣激動，但是，他沒有衝動。“小薑，別這樣。等任務完成了，我們有的是時間。走吧，郭政委會著急的。”
但是，杜明遠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有點舍不得，不由自主地伸手檫去薑鳳旗滾落下來的眼淚。他想抱住她，親吻她，可是，他忍住了。“走吧，鳳旗科長！”
薑鳳旗富含盼望與期待的眼神消失了，鬆開了手，拎起手袋，跟在杜明遠身後，走出茶樓，上了計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