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敵酋,整飭無良隊伍(2)

黑色轎車裏,女秘書使勁地推開葉翔之歪倒在自己胸口的腦袋。從他嘴裏噴出的氣味令她實在難耐,有快要窒息的感覺。葉翔之睡眼惺忪,半睜著眼問女秘書車開到哪兒了。女秘書說,汽車快要斷油了,她讓司機把車開到前麵的嘉義監聽站去加油,順便吃點東西,她和司機都餓了。葉翔之無奈,聽憑女秘書的安排。

轎車開到情報局嘉義監聽站院牆大門口,大門緊閉。女秘書拉開轎車車門,讓葉翔之下車後,自己先去按門鈴。

大門微微開啟,從裏麵探出哨兵的腦袋,那眼神分明是覺得奇怪,在辨認來人。葉翔之已經走到跟前,容不得哨兵怠慢,一句話不說,用腳使勁一踹,徑直走進去。哨兵連忙伸出一隻手阻攔,同時急急地說:“長官,你、你等等,讓我給站長通報一聲再進來!”見“長官”不予理睬,立即回身跑進崗亭抓起電話機。

女秘書一步上前,從哨兵手裏奪下電話機聽筒,拔掉話線,扔到一邊。

哨兵驚恐地望著他倆,嚇得張開嘴,遲遲合不攏。

院落裏燈火通明。

坐落在大院東北角的房間裏,燈光更亮,窗戶裏映出五男三女八名軍人的身影,圍著一張桌子,擼著衣袖,兩人一對,猜拳行著酒令,聲震屋宇,傳到院落。

“四季春啊!”“六六順呀!”先女聲,後男聲。

“八匹馬呀!”“五魁手啊!我贏了,你喝!”粗嗓門男聲在先,尖嗓子男聲在後。

另一甜美女聲:“一隻蛤蟆四條腿呀!”

細喉嚨男聲:“兩個小偷六隻手啊!”

“胡說!你輸了,罰酒!”

“我輸了,好好!我喝!”

幾對聲音交織在一起,一陣高過一陣。

“不玩了,沒勁!都是老掉牙的爛調,沒文化!”第三名女軍人拍拍桌子。

一名身材高大英俊的男軍人把頭湊過去,快要碰到女軍人的臉了,問:“睡美人,你說玩什麽?”

被叫作“睡美人”的女軍人伸手按住他的臉把他推開,“要玩就玩高級的,有文化的!”

“怎麽玩?你說!”

“拿人體上的器官,比如眼睛啊,鼻子、手和腿啊,說詞聯句,要押韻,說得通,有含義,錯了就罰酒。”“睡美人”解釋說。

“行行行,你示範,我來接。”

“睡美人”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頭:“一,一個口,一眼看不透,幸福痛苦全嚐過!”

高大英俊的男軍人楞了一下,想了想,伸出兩根手指,指到“睡美人”胸前:“兩,兩座山,兩手摸出汗,心驚肉跳不忍攀!”

“哎呀,錯錯錯!”“睡美人”尖叫起來。

“怎麽錯了?你說一,我說兩;你‘一個口’,我說‘兩座山’;你說‘一眼看不透,我說‘兩手摸出汗’,既對仗又押韻——”高大英俊男軍人**笑著解釋說。

“是人身上哪來的山呀?錯!罰!”“睡美人”不知對方是侮辱,反駁說。

高大英俊的男軍人“撲哧”一笑:“丫頭!你胸口不是兩座山嘛?雪白粉嫩的**山!”

“下流痞子,沒見過你老婆也有啊?饞貓!罰酒!”

高大英俊的男軍人很爽快,“好好好,認罰,我喝。我重說一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三,三條腿,三頭——“

“睡美人”又尖叫起來:“大錯特錯,是人哪來的三條腿啊?”

旁邊一名粗嗓門男軍人湊過來“嘿嘿”大笑,“你個黃毛丫頭!這你都不懂啊?男人趴在你身上就有三條腿!不信你試試?”

“睡美人”朝他瞪上一眼,“下流,流氓!沒見過女人啊?想吃老娘的豆腐?把你的第三條腿長長點!哼!”

“丫頭,算你狠,你的酒我替你喝,算作賠罪。”粗嗓門男軍人端過“睡美人”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我來說一句,看你能不能接上。四,四隻眼,四肢朝藍天——”

“錯錯錯!不對仗,沒文化!”“睡美人”又大叫起來。

“好好好,換一種,我說上句,你接下句好不好?”粗嗓門男軍人幹脆擠走高大英俊的男軍人,站到“睡美人”對麵,向著“睡美人”下身伸出一根手指頭:“一根蔥,插進洞,洞無底,萬丈深淵舒服無比!”

“流氓,你耍流氓,無賴!”“睡美人”“噗”地打掉對方伸過來的手,擠到旁邊的女同事身旁。

**詞浪語不堪入耳!葉翔之怒火中燒,忍無可忍。“嘭!”他一腳踹開門,怒視著屋裏。

“是誰不懂規矩?啊!”背對門的粗嗓門男軍人大吼一聲。可其他人一見是肩扛中將牌牌的中年將軍,全都嚇傻了,像被點了穴,立即站直身體,垂下頭。桌子上杯盤狼藉。

葉翔之氣不打一處來,揮起拳頭:“這裏是兵營還是賭場?啊!是監聽站還是妓院啊?男盜女娼!烏煙瘴氣!成何體統!你們是黨國軍人還是**娼妓?啊!”葉翔之越說越激動,聲音有些嘶啞。

男女軍人垂著頭,大氣不敢出,用眼睛餘光瞟著葉翔之,再瞟瞟同伴。一個個軍容不整,狼狽不堪。

粗嗓門男軍人壯著膽,低聲說:“長官,我們閑來無聊,湊在一起解解悶的。”

眾人低聲附和:“對,長官,這裏地處荒郊野嶺,實在無聊!”

“混賬!無聊就可以胡搞**啦?啊!”

“是,胡搞**!”

女秘書羞紅了臉,也想刮幾句,可找不到好聽的話,楞了楞,問:“你們站長呢?”

粗嗓門男軍人終於抬起頭,“站長說明天要趕去台中開會,下午回家陪老婆睡覺去了。副站長在後麵樓上值班。”

葉翔之本來還想再教訓幾句,但轉念一想,朝他們發火不頂用,也有失自己的身份,要教訓就教訓他們的頭。話到喉嚨口又咽了下去,一個向後轉,離開房間。

“還不趕快滾!”女秘書朝男女軍人大喝一聲,跟在後麵,也走了。

大院最深處的樓房的二樓,門口掛著“副站長室”牌子的房間裏,不戴軍帽的中校副站長摟住身穿妖豔服裝女人的腰和脖子,在女人臉上亂啃。女人化了濃妝,但遮不住眼梢的皺紋。從臉上看,既不美麗又不年輕,隻是隆起的胸脯把衣服撐得鼓鼓的。突然,中校托住女人的臀部一把抱起女人,坐到沙發上,騰出一手從旁邊的桌上抓起酒杯喝了一口,嘴對嘴地把酒吐到女人嘴裏。女人抿住嘴,“嗯!”晃晃頭,酒液淌到女人的脖子上,流進已經敞開衣領的胸口裏。中校咬住她的嘴唇,把舌頭伸進她的嘴裏,一手解開女人上衣的紐扣,伸進鼓鼓的胸口裏麵。

“喲,猴急什麽呀急!”女人使勁推開中校副站長,“呸!”吐了口吐沫,喘口氣。“老猴子!上次的服務費還沒給呢,先交錢!”

“又不是黃花大閨女了,拉什麽架子啊!今天把老子服侍舒服了,雙倍給錢!”中校一手摟住女人的腰,一手托著她的屁股,按倒在沙發裏,壓在女人身上,然後抽出雙手,捧住女人的臉,伸出舌頭,貼到女人的嘴上。

“親親我的寶貝!”

女人抿緊嘴唇,“嗯嗯!”兩手在中校臉上抽打。

“喲,半老徐娘倒挺浪的嗎!你個騷娘們,上麵的門關了,下麵的門開了吧?來!”中校壓在女人身上,伸出一隻手去解女人的褲子。

**醜惡,不堪入目!

“嘭!”葉翔之更加是怒不可遏,走到門口,抬起一腳。

“放肆! 懂不懂規矩啊?!你不值班跑來倒什麽蛋?小心老子的槍走火!”中校趴在女人身上,回過頭朝門邊狠狠地大罵。

“開門!”葉翔之怒火中燒。

“誰啊?這麽大口氣!”中校心裏一驚,從女人身上爬起來。他一眼看見窗戶外一個女軍人的身影一閃而過,以為是本站的某個偵聽員來報告工作,悻悻地捋了捋頭發。“等著!”

“還不趕快開門!”女秘書大喝一聲。

二個人!完全陌生的喉嚨!口氣威嚴,不容遲疑。中校嚇出一身冷汗,連忙走過去開門,一邊回頭擠眉弄眼示意仍然躺在沙發裏的女人趕快躲起來。可女人一動不動。

門開了,圓睜怒目的葉翔之像座鐵塔一樣堵在門口!中校真是恨不得一腳踩下去有個地洞躲起來。

“畜生!”葉翔之找不到更合適的字眼概括所見的一切。“你就如此搞情報的嗎?!啊!”

女秘書擠進門來,朝剛從沙發裏站起來的女人喝道:“娼妓,還不快滾!”

“你讓誰滾啊?娼妓?你也幹淨不到哪裏去!”女人不緊不慢係著上衣扣子,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讓他拿錢來,已經便宜他了!”

女秘書譏諷地瞪了一眼中校,又朝那女人厲聲說:“不要臉的東西,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快滾開!”

“喲!**?給我撒起威風來了,老娘不吃你這一套!”女人雙手抱在胸前,屁股靠到旁邊的桌子邊。“什麽地方也要給錢。**?**娼妓都是娘老子養的!都要吃人飯。你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啊?拿錢來!”

葉翔之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惡狠狠地說:“還要錢?沒有廉恥!不知羞恥!敲詐!”

女人扭了扭屁股,改了口氣,嗲聲嗲氣了,“噯喲,這位大長官說得好輕鬆哇!沒錢我怎麽活呀?我那死鬼被你們拉到金門去打仗打死了,他不願去你們用槍頂著他的背非要逼他去,現在死了,誰來養活我那癡呆的兒呀?大長官你養啊?你給錢,我照樣為你服務!”說罷,又嗚嗚地哀嚎起來,“我的命真苦啊!死鬼啊,你替他們賣命丟下我們啊,丟人現眼哪,我也沒有辦法,走投無路啊!”

葉翔之朝低頭站在那裏的中校一記耳光,“畜生,還不把這個爛貨把給我弄走!”

中校恍然大悟似的急忙走到桌前,拉開抽屜,抓出一把錢,塞在女人胸前,“還不快走!”

女人臉上綻開了花。“早給不是早就走了嚒!拜拜!等你的電話啊,隨叫隨到!服務周到!”

葉翔之偏過臉,閃過身,讓女人出門。

女人走到門外,露出笑臉,回頭朝他們招招手:“拜拜!大長官,一個電話,保您滿意!下次見!”

葉翔之怒氣未消,坐到桌子後麵的椅子上。“烏煙瘴氣!一群豬狗!好端端一個監聽站,成了男盜女娼的**窩奸巢,該死!可惡!”

中校站在他對麵,低頭不敢言語,聽憑發落。

“難怪你們搞不到情報,魂都被娼妓**鉤走了!說,你們都搞了什麽情報?”

中校理直氣壯地說:“報告局座,我們搞了很多的情報,都是共軍要解放台灣方麵的!最近還搞到共軍一個團調往北京的情報,一個步兵連調到上海去鎮壓造反的農民。”

“胡扯!編造!”葉翔之越聽越火,“**要解放台灣也算情報嗎?啊?台灣人誰不知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還叫情報?還用得著你們花九牛二虎之力偵察?呸!你是從報紙上抄來的吧?編吧你!一個團調往北京、一個連調到上海?你有那個本事搞到**一個團、一個連的情報?我還真是小看你了!編造謠言都不臉紅!上海市裏邊有農民?**動用軍隊到城市裏去鎮壓農民?你糊弄誰呀!啊,你們有幾份情報是真的?啊?”

“報告局座,大多數情報都是真的,就是無法破譯。”中校低下頭了。

“沒有破譯你怎麽斷定是真的?啊!不是胡說欺騙是什麽?啊!”

“屬下無能。”

“說得輕飄!你們整天喝得昏天黑地,稀裏糊塗,摟著妖怪一樣的娼妓亂啃,還能聽得到、破得出嗎?一群豬!”

“是是是,局座批得對!聽不到,破不出。屬下該死!蠢豬!”

女秘書知道葉翔之的心思,把監聽站一個個批得狗血噴頭甚至給開了,一時到哪裏去找人頂替?況且,這樣的現象比比皆是,也隻能適可而止,見好就收。於是,她插進來說:“局長,下不為例,戴罪立功吧!你個豬玀,還不趕快向局座認錯?”

中校一聽,立即順口說:“是是是,局座,卑職一時糊塗,也是長期憋在深山,偶爾消遣犯了軍紀,下不為例,絕不再犯,絕不再犯!”

“有幾個人在機上值守啊?”葉翔之比女秘書更清楚,而且自己就不那麽檢點,怕拔出蘿卜帶出泥。於是改了口。

聽葉翔之的口氣和問話,中校明白逃過了一劫,連聲說:“安排多人值守呢,都是監聽能手!”

女秘書用手推推中校,說:“去,趕快安排晚飯!局座還餓著肚子呢。先帶局座去機房視察。”

“好好,好的,是卑職昏了頭,馬上安排,馬上安排!”

中校飛也似的跑到樓下,交代手下備飯,然後畢恭畢敬地陪同葉翔之和女秘書來到監聽站的機房,一邊走,一邊提高喉嚨說話,還裝作咳嗽,“哢哢”地幹咳。三人一進機房,一眼瞧見裏麵幾個人忙著收起桌上的麻將牌,由於慌亂,麻將牌撒落一地。

隻有一人坐在機器桌前,頭上的耳機裏卻傳出大陸對台廣播的女播音員的聲音:“蔣軍兄弟們,不要為蔣家王朝當炮灰,想想自己的妻兒老小吧。。。。”

“簡直是胡鬧!上梁不正下梁歪!這是監聽站嗎?啊?你們是在搞情報嗎?整飭!徹底整飭!馬上通知,明天的現場會、檢討會改在這裏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