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師傅,終身難忘的榜樣
高塬感覺下腹肝髒位置疼痛異常,已經難以忍受。他不想讓新同誌看見,造成不必要的驚慌,想馬上回宿舍吃他的“特效藥”。
他一走出機房大門,便用右手握拳頂在肋下,彎下腰去。他知道,從國外回來這幾個月,這種情況是第三次了。最初他懷疑是在國外得了傳染病,可是查下來,“穀丙轉氨酶”、“黃疸”、“總膽紅素”等一些指標沒有明顯不正常,不像是得了傳染性肝炎,軍醫診斷可能是普通肝病。他不怎麽相信,認為自己像牛一樣壯實的身板,怎麽可能得病呢。要不,是回來後腦子裏總想著要彌補損失,連續工作而過度疲勞造成的?的確有一段時間連續幾天睡眠不足,沒有休息好,可能是太累的緣故。軍醫告誡過,肝病是富貴病,一要靠增加營養,二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勞累。也許軍醫說對了,我真有肝病?該死的腰!怎麽鑽心地疼啊?當時的醫療水平,況且是在部隊的一個類似野戰醫院的醫院裏,還無法鑒別肝病的種類,隻能區分是不是肝病,會不會傳染。後來才知道,有的人的肝髒裏會跑進去一種囊蟲,一旦囊蟲活動,是會讓你疼得難以忍受的。那麽,囊蟲是在出國期間“鑽”進去的?不得而知。但是,高塬當時不相信軍醫說的可能是肝病的告誡。他認為,如果真是肝上麵有毛病,那也是三八年被日本兵打了一槍柄留下的後遺症。該死的日本人!上兩次忍一忍,喝了點紅糖水,過去了;這一次再多喝點紅糖水,補補肝,慰勞慰勞這個寶貝,興許也能過去。聞見風等四個徒弟還在眼巴巴地等著傳授講解呢,不能耽擱過長時間。何況,這個聞見風是我一手挑選、額外爭取來的,帶不好,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我老高對得起誰啊!
高塬強忍著痛走回宿舍,從靠窗桌子的抽屜裏拿出用鐵皮罐子裝的紅糖(那可是真正的廣東甘蔗糖),等不及衝水,用手摳著送到嘴裏,再喝幾口水。咦!怪了!還真是靈丹妙藥!不出三分鍾,不那麽疼了!再摸摸,確信不那麽疼了。“你個缺德的高軍醫,虧你還跟我一個姓,逼著我住院治療啦喝藥打針的。不吃你的藥,怕我不承認你是老軍醫啊?我娘說過,吃什麽也別吃藥。你留著給別人吃吧!老高我喝點紅糖水,絕了!”
高塬心裏一陣輕鬆,加快腳步,趕回機房。剛到機房大樓拐角處,薑鳳旗看見高塬,就衝他喊:“老高!”
高塬站定:“薑科長有什麽事?”
薑鳳旗趕上幾步,“老高,你去機房?”
高塬回答說:“嗯,是。”
薑鳳旗說:“那好,你過去叫他們全都停手吧,準備到食堂去。聽說好像秦老爺子來我們處了,搞不好要來參加我們科晚上的酒會的。”
高塬說:“很可能。他對這批新兵異常關心,新八科又剛剛組建,明天正式開機,完全可能來看大家的。”
薑鳳旗說:“哎,老高,你可是老前輩了,三朝元老,萬一有什麽需要,出個節目什麽的,可要幫科裏撐撐場麵哪!”
高塬搖搖手:“薑科長,我沒那個文藝細胞,撐場麵的活兒你找錯人了。”
薑鳳旗說:“管他什麽呢,隻要熱鬧、活躍就好。一旦投入工作,恐怕很難活躍了。”
高塬說:“那倒也是。”
薑鳳旗說:“好,你去吧,我還有點事要準備,別忘了通知大家。謝謝啦老高同誌!”
高塬按照薑鳳旗科長的要求,一間一間工作機房去通知:“收拾收拾,下班了,準備到食堂去聚餐。保持安靜啊,別影響其他科室的工作!”
工作機房到食堂有些距離。
工作機房在機要區裏麵,四周有鐵絲網攔著,雖說不高,也遮擋不住什麽,但是有巡邏哨兵。再說了,營區外圍已有護欄網,一般人是靠近不了機要區的。就是要進,也要憑機要區的《出入證》,不是隨便什麽人能自由出入的。
邵萍萍聽到柳青說“今天就到這裏,準備去食堂吧”的話,趕快收起保密箱,趕緊來找聞見風。她腦子裏一直記掛著高塬到他們學校裏選人的事,下決心要弄個明白。
邵萍萍跨出機房門、走到外走廊時,高塬已經在走廊裏了,聞見風他們幾個跟在後麵。她小跑步追上去,衝聞見風問:“問了嗎?”
聞見風笑著搖搖頭。
“木頭!”邵萍萍擠上去,一把拉住高塬的手臂,“高老師!”
高塬一驚,回頭看了一眼,“邵萍萍啊,怎麽不跟你柳青師傅啊?”
“高老師,我問您啊,您是不是到我們學校去過?”邵萍萍盯著高塬的眼睛。
“怎麽啦,這與你見習有關嗎?”高塬答非所問。
“哎呀高老師,您忘啦?您還找我談了五分鍾話呢,真的把我忘啦?”邵萍萍拉住高塬的手臂搖搖,語氣裏有點撒嬌的味道。
聞見風說:“高老師不肯講,肯定有難言之隱。萍萍,別逼!”
高塬拗不過,站定了。“你們人都到了情報局了,到了三處,也見到我人了,還用問嗎?”
聞見風說:“今天一見到你,我就什麽都明白了。”
邵萍萍捅了一下聞見風:“你明白什麽了?怎麽不告訴我呀!”
高塬說:“既然你們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反正你們也來了,就告訴你們吧,已經不是秘密了。”
邵萍萍跺跺腳:“急死我了!講嘛。”
高塬站停下來,對他倆說:“你個鬼丫頭!急什麽嘛!五八年第二次台海危機以後,中央軍委再次感到戰爭的威脅,必須加強情報戰線隊伍建設,決定從地方招收一批高素質人才。因為即將麵臨高考了,中央首長賦予我們特權,隻要被我們選中,可以不經地方縣以下人民武裝部,直接把人帶走。”
聞見風說:“哦,難怪我們家去年底才拿到‘光榮之家’證書呢。”
邵萍萍說:“別打岔!高老師,您怎麽就選上我了呢?”
高原笑笑:“總是有標準的嘛。政治條件啊,家庭背景社會關係啊,身體狀況、學習成績、思維反應等等。”
邵萍萍說:“您找我談話時,我還以為你是縣裏教育局招生辦的老師來選保送生的呢,我特別緊張。可你問了我一些莫名其妙的奇怪問題,我現在都還記得呢!”
高塬說:“那我倒忘了講過些什麽了。”
邵萍萍卻轉向聞見風,說:“哎,見風,你還記得不記得那天我們本來下一節課是物理課,不知怎麽搞的,突然改成體育課了,莫名其妙的。高老師,是你要求的吧?”
高塬說:“是的,跟你講白了吧。當時你各方麵的情況都已落實了,包括政審,你們居委會和鄰居我都去走訪了解了,體檢報告也看了,都沒問題,但是突然有人反映說你體質很弱,嬌滴滴的,為了慎重,對你、對部隊負責,跟你們學校商量了一下,就安排了這個活動。可是,——”
邵萍萍說:“想把我刹了?”
高塬笑笑:“你不是來了嘛!可是,我發現了他,聞見風同學!”
這回輪到聞見風驚訝了:“發現我什麽了?”
高塬說:“按計劃,在你們縣隻招一名女兵,但是,我發現了你。就在這節體育課上,我注意到了你。堅毅頑強,靈敏機智,誠實老成,特別是你的聽力,異乎尋常。”
邵萍萍驚訝地問:“您怎麽會感覺到他的聽力了?是不是他的耳朵特別大的緣故?”
“不是,怎麽能憑外表呢。當時,就在你們那節體育課的操場上,我指著他問你們學校的校長他叫什麽名字,家庭是什麽出身。你們校長告訴了我。我觀察完你邵萍萍的表現,就先離開了。不一會兒,你們校長來告訴我,說他,就是你聞見風,去問校長為什麽我打聽你。這下子我驚奇了!我跟你們校長站在操場邊上談話,你聞見風在操場中間,而且操場上那麽多人,聲音那麽嘈雜,你聞見風怎麽能聽得見我們的談話?是猜測的?你們校長說你聽到了我問的每一句話。這就不能不引起我的注意和重視。聞見風,你還記得嗎?後來,我跟你們校長又對你作了一次測試,這才使我下了決心,你聞見風在聽力方麵有天賦,是異乎尋常的聽力天才,是做特工的好苗子,好材料。我立即向局裏為你爭取一個名額,經過外圍調查,政治合格,就把你拉來了。聞見風,你後悔不後悔?恨不恨我啊?是我把你從大學的校門口硬拉過來的!”
聞見風不好意思起來:“高老師,感謝還來不及呢!我做夢都想當兵,沒想到當的還是特種兵呢!謝謝高老師把我帶到部隊來!”
高塬朝邵萍萍:“你呢?”
聞見風搶在邵萍萍前麵,說:“她呀,差一點!”
邵萍萍難為情了:“還不是留下來了麽!”
高塬感覺奇怪,問:“怎麽回事?”
聞見風說:“最初,她聽說是來當兵的,要求放她回去呢!”
邵萍萍捅捅聞見風,說:“幹嗎揭我短呀,我不是留下了麽!”
聞見風卻對高塬說:“幾年一別,沒想到又見到了您,還跟您在一起工作,真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人生何處不相逢’!”
高塬說:“是台海風雲把我們刮到一起來的!”
邵萍萍朝聞見風瞪了一眼:“你怎麽不說‘多情卻被無情惱’啊?”
聞見風把頭抬起來,看著天。
高塬聽不懂,但是看他們的**,心裏覺得這兩個年輕人總有些意思。年輕人麽,正常。也許是我陰差陽錯地把他們倆趕到一塊的。真不知是好是壞、是禍是福?由他們去吧。
聞見風當作沒聽見:“走吧,高老師,要遲到了。”說著,昂起頭走到高塬前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