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蘇站在蕭令宜身側,紙條上的內容她自然也看得到,蕭令宜沒有避她。
她掃了一眼蕭令宜的表情,小心道,“太後,您別生氣,隻是一個妾室而已。”
蕭令宜又仔細看了一遍紙條上的字,然後和往常一樣丟進炭爐裏燒成灰。
“哀家為什麽要生氣,這個妾室本也是哀家親自替他選的。”
她淡聲吩咐,“告訴探子,隻需盯著來往之人,這等內宅瑣事便不要再傳達了。”
她神色如常,聲音也平靜。
烏蘇鬆了口氣,“是。”
蕭令宜垂眸繼續看折子,掩去眼底神色,可視線卻久久落在一處,一動不動。
……
祁鶴安等了幾日,可蕭令宜那邊毫無動靜,和往常沒什麽區別。
他叫來柳絮冷聲質問,“這就是你的法子?”
柳絮不敢說對方可能不喜歡他,絞盡腦汁道,“會不會是您說的探子沒把此事轉告?”
“妾身的身份是您的妾室,做這些事在外人看來應該也是理所應當的,所以……”
祁鶴安微頓,雖仍舊擰眉,卻已信了幾分。
所以第二日,他處理完禁軍軍務後去向蕭令宜匯報之前派宿辰回了趟侯府。
自從祁鶴安從北境回來,蕭令宜每次與他見麵都十分不愉快。
今日他來匯報禁軍軍務,卻難得的說話沒有夾槍帶棒,氣氛融洽。
天色已近黃昏。
正好蕭令宜也處理完政務打算回坤寧宮,便親自送祁鶴安出來。
外麵不知何時又落起了雪,紛紛揚揚的雪中柳絮持傘靜立。
見到二人出來,柳絮連忙走上前跪下行禮。
“妾身拜見太後娘娘。”
蕭令宜與她不過一麵之緣,這會兒已不太記得請她是誰了。
“平身吧,你是?”
卻見祁鶴安走上前親自扶起了她,“她是臣的妾室,柳絮,你怎麽來了?”
他後半句是對柳絮說的。
“妾身見侯爺遲遲未歸,天又落雪,怕侯爺騎馬受寒,便來接一接侯爺。”
柳絮把傘遞給身後的宿辰,抖開手中的鬥篷替祁鶴安披上。
祁鶴安握住她係帶子的手,“你身子弱,何必跑這一趟?”
他臉上是少見的柔和神情。
蕭令宜看著他們噓寒問暖的樣子,交握的雙手不自覺地用力。
大臣的妻子無召見都是不得進宮的,更何況妾室。
可祁鶴安是禁軍指揮使,整個皇宮的守衛都在他掌握之中,有宿辰帶著柳絮,誰敢攔?
更何況她隻是來送個披風,蕭令宜怎麽好苛責?
她也不想苛責。
她嘴角勾起,聲音平靜,“看來哀家眼光不錯,明宣侯很喜歡哀家為你挑的妾室呢。”
祁鶴安握著柳絮的手驀地用力,柳絮差點痛呼出聲,用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
他視線落在蕭令宜臉上,試圖從那張臉上看出些怒意來。
可是。
沒有。
一絲一毫都沒有。
蕭令宜在外麵站了這一會兒,隻覺得渾身發冷。
她依然笑著,“哀家要回坤寧宮了,二位自便。”
烏蘇已經喚來了轎輦,蕭令宜上轎前又囑咐道,“吳越,派人妥善送明宣侯和內眷出宮。”
吳越高聲應是。
祁鶴安溫和的神色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沉著臉看了蕭令宜的背影兩秒,一聲不吭地轉身離去。
柳絮暗暗叫苦,連忙撐傘跟了上去。
蕭令宜走出一段路,還是忍不住回眸。
高大挺拔的男子身側是嬌柔美麗的女人。
二人撐傘行於雪中,傘下空間隔絕外界大雪,背影十分相配。
“不是說明宣侯不近女色嗎,怎麽看起來對那妾室很好呢?”
“都是謠傳吧,沒想到看起來那麽冷情的男人也有這繞指柔的一麵。”
“那妾室也十分貌美,不喜歡才奇怪吧?”
有小宮女的竊竊私語傳入耳中。
隨即是烏蘇的低聲斥責,“大膽,太後麵前也敢嚼舌根,回去後各掌嘴三十!”
蕭令宜回神,低聲道,“烏蘇,算了。”
她們並未說錯。
祁鶴安早已到了嫁娶年紀,柳絮是他姐姐親自挑的,樣貌品性都是上佳。
又在侯府中日日相處陪伴,祁鶴安喜歡她,再正常不過了。
恐怕要不了多久,她便要為他們的孩子賜封世子了。
烏蘇小心翼翼道,“太後您別聽她們胡說。”
蕭令宜沉默下來,沒再回答。
另一邊,馬車上祁鶴安麵色不善地盯著柳絮。
“她這又是什麽意思?”
柳絮如坐針氈,糾結了半天,還是眼一橫心一閉,道,“侯爺,依妾身看,恐怕太後對您並無舊情了。”
她說完便閉上眼,已經做好了祁鶴安會勃然大怒的準備。
可好一會兒,也沒聽到他的聲音。
她再睜開眼,卻見他沉著臉掀簾子下了馬車。
祁鶴安奪過宿辰手中的馬鞭,把他趕下馬,翻身上去。
下一秒,淩霄已經猛地躥了出去。
寒風裹挾著雪花直撲麵門,在極快的速度下,鬥篷能遮擋的很有限。
隻有身上極致的寒冷,才能勉強壓抑住心間洶湧的怒意。
祁鶴安獨自出了城,在京郊策馬狂飆了兩個時辰,才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立在凸起的土坡上,遠遠地眺望京城。
就像過去七年在北境那樣。
雖然看不見皇宮,她的音容笑貌卻仿佛就在眼前。
他明白自己早該放下。
她不愛他,七年前就知道的不是嗎?
可嫉妒與不甘卻像毒蛇一樣纏繞住他的心,在漫長的年月裏,逐漸吞噬了他。
祁鶴安知道自己的內心裏關著一個從不見人的惡魔。
那惡魔夜夜在他耳邊低語,引誘他,慫恿他。
就像此刻,有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道,“如今的你有權有勢,她還不是處處有求於你?”
“你何必隱忍,想要什麽,就去爭,去搶就是了!”
“無論你想對她做什麽都可以,因為那是她的報應!”
“夠了!”
祁鶴安低喝一聲,那聲音頓時在耳邊煙消雲散。
淩霄似乎是感知到主人的情緒,低頭蹭了蹭祁鶴安的肩膀,像是安慰。
可下一秒,它卻突然嘶鳴起來。
盯著遠處焦躁地在原地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