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噴灑在蕭令宜耳廓和頸側,惹起一陣麻癢。

她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祁鶴安鬆開她的手,粗糙的指腹抬起蕭令宜的下巴。

她神色無措,怔愣地看著他。

祁鶴安眸子落在她殷紅的唇上,神色微閃,然後在蕭令宜猝不及防間低下頭。

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眼中是他陡然放大的五官。

他正睜著眼,仔細地看著蕭令宜,似乎不想放過她臉上任何一抹神色。

蕭令宜從他深邃的眸中,看到了自己錯愕的倒影。

他的身體炙熱,唇卻不知為何泛著微微涼意。

那是一個不帶任何欲望的吻,一觸即分。

快到讓蕭令宜幾乎以為是錯覺。

但兩人都知道那不是錯覺。

蕭令宜慌亂地站起身,疾步朝外走去。

身後祁鶴安帶著隱約的笑意,“抱歉,沒忍住。”

烏蘇正守在殿外,見蕭令宜衝出來,連忙疾步跟上。

“娘娘,怎麽了?”

她不知發生了什麽,見蕭令宜急匆匆的,還以為兩人又起了爭執。

蕭令宜沒理會她,快步上了轎輦,“回宮!”

轎輦升起,平穩地朝坤寧宮行去。

蕭令宜端坐在上麵,胳膊撐著扶手,白皙的手輕抵著額頭,借著手臂掩蓋住麵容。

她沒有鏡子,不知道此刻自己臉上是紅是白。

總之不想讓其他人看到就是了。

烏蘇見狀,也不敢再多話,暗暗怪自己不該勸太後來看侯爺的。

蕭令宜一路上十分安靜,似乎在閉目小憩。

但其實她腦子十分混亂。

她不傻,祁鶴安明顯過界的行為都在向她透露出一個訊息。

他在告訴她,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即便早有猜測,但此時的板上釘釘還是讓她方寸大亂。

她自然是不能同意的,可她不同意真的有用嗎?

直到轎輦停在坤寧宮門口,她也未曾想出個所以然來。

無奈之下,她隻能帶著紛雜的思緒入睡,又自然做了許多荒謬扭曲的夢。

次日,她處理政務時也一直心神不定。

到最後她實在受不了了,快刀斬亂麻,決定繼續躲著他。

誰知與昨日同樣的時間,李太醫突然來泰文殿將祁鶴安的傷情事無巨細地匯報給蕭令宜。

李太醫也不知為何那明宣侯為何非要他這個時辰來,但他隻是個小小太醫,隻能照辦,又怕太後嫌棄他話多,因此十分忐忑不安。

蕭令宜自然不會怪罪他。

因為她知道,這是祁鶴安在提醒她履行昨日的承諾。

若她不去,還不知道他會折騰出些什麽事來。

無奈之下,蕭令宜隻好又往玉堂殿去。

所幸,祁鶴安並沒說什麽讓她為難的話,隻是在院中擺了一盤棋。

他少見地穿著一身白衣,烏黑的發絲隻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垂在後背,被微風吹得發尾飛揚。

他朝蕭令宜伸出手,手上是一枚瑩潤透亮的白子。

“來一局?”

蕭令宜狐疑地看著他,她記得,祁鶴安是不善棋藝的。

從前在國子監,六藝裏他隻有騎射與書法上佳,樂的話隻能勉強用樹葉吹段調子。

至於棋藝,讓他在棋盤前坐半個時辰便像要他的命一般。

蕭令宜棋藝雖說不是頂尖,但勝過他還是綽綽有餘的。

大約是他養傷太過無聊吧?

蕭令宜心中一軟,伸手接過了棋子。

祁鶴安將棋子放入她手上時,指尖從她掌心輕輕撓了下,帶起一絲酥麻的癢意。

然後還未等她皺眉,便迅速收回了手,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朝她一笑。

想了想,她道,“既然要下棋,自然要有彩頭……”

“輸的人答應贏的人一個要求怎麽樣?”祁鶴安接過話道。

蕭令宜聲音一頓。

其實她本來也是想這樣說,但她這樣說是因為她有必勝的把握。

祁鶴安有什麽?

難道多年不見,他什麽時候學會下棋了?

蕭令宜一向謹慎,頓時有些打退堂鼓。

但彩頭畢竟是她自己提出來的,她若是出爾反爾未免太過丟人。

她抬眸,卻見祁鶴安正挑眉看著她,“若是怕了,便當我沒說。”

蕭令宜一向是不受激將的,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一被激便上了頭。

“不必,就按你說的。”

她還真不信,臭棋簍子能變成什麽棋聖不成?

棋局開始。

祁鶴安麵色平靜,一子一子落的很快,像是在亂下。

蕭令宜見狀微微放下了心,隻是沒過多久,她突然發現自己的白棋被一手看似廢棋的黑棋吃了。

她忍不住抬眸看向祁鶴安,見他麵色平靜,似乎隻是無意間走了運。

見她看來,祁鶴安朝她勾起唇角,“怎麽?”

蕭令宜抿唇搖搖頭,繼續將注意力投入在棋局上。

一開始,她還能遊刃有餘地與黑子有來有回,但漸漸地,局勢逐漸逆轉。

棋盤上,黑子一步一步,不容置疑地將棋盤上的白子一枚枚蠶食幹淨。

棋風如人,現實中,祁鶴安也正是這樣不緊不慢地朝蕭令宜步步緊逼。

蕭令宜皺著眉,視線像是落在棋局上,又像是透過棋局在看其他。

這盤棋,已經是死局了。

蕭令宜深吸一口氣,打算認輸,也已經做好了被祁鶴安提無禮要求的打算。

誰知對麵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響起,祁鶴安先她一步將棋子丟進棋盒裏。

“不下了,我認輸了。”

蕭令宜一愣後擰起好看的眉,“為什麽,你已經要贏了。”

“沒有為什麽,認輸還需要為什麽?”祁鶴安身子懶懶朝椅背一倚,鬆散的領口便露出一片精幹的胸膛。

他勾著笑,“你想要求我為你做什麽?”

說,說你需要我,請求我留在上京幫你。

我知道我救了你,你不好意思再連累我,沒關係,我給你個合理開口的機會。

祁鶴安灼灼的目光落在蕭令宜身上,雖然什麽都沒說,但眼神又像什麽都說了。

蕭令宜與他對視片刻,反應了過來他的目的。

怪不得他這麽自信要與她下棋,因為無論輸贏他都不會吃虧。

這種被完全掌握的感覺讓蕭令宜有些氣悶。

她不無惡意地想,如果她就不按他的想法來,要求他回北境,他那張臉上會出現什麽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