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的話剛剛說完,還沒等秦源回答,隻聽二長老陳笙就立即接話了。
“嗬嗬,秦左使你身在後宮,如此艱險的環境之中,依然能為本會屢立奇功,想必是有這個能力的。”
秦源耳朵一豎,知道這話可不是吹捧。
堂堂二長老陳笙的大名,連他都聽過,那可是號稱百家“明燈”的人物,有必要吹捧他一個小小的左使?
陳笙是在明著告訴自己,要接這個活兒!
秦源當然想接這個活兒了,要知道被實授朱雀殿左使之後,他就有資格參閱朱雀殿的情報,甚至有可能指揮部分行動了!
但問題是,總舵主願意麽?
秦源心裏門兒清,如果隻有一個陳笙支持自己,那是不夠的!
權鬥他不懂,但是打牌總知道吧?
尚牙算大王,總舵主算小王,兩個聖使據說隻管打架不管會中之事,那麽大長老就是黑桃2,二長老頂多就是紅心2。
他想上位,有張紅心2管屁用?
要是總舵主不支持自己,自己就貿然暴露野心,那遲早要被那張黑桃2砸死!
於是想了想,說道,“左使一職事關重大,兩位長老突然問起,倒是叫我不知如何回答了。說起來,我在幫中資曆尚淺,便是虛授這個左使,我也已經感懷至深了。”
先退一步看看,但是也不能把話說死。
關陽炎身姿微微前傾,托著下巴看著秦源,又饒有興致地一笑。
這年輕人,越發有趣了。
“你是在本座表態?”關陽炎直接點破了秦源的小心思,然後說道,“本座從不強人所難,你若覺得不足以勝任,那便繼續虛授,從今往後朱雀殿右使便兼了原本屬於你的職。你自己考慮清楚吧。”
秦源聽明白了。
總舵主沒有明確地傾向於大長老還是二長老,但是那句“兼了原本屬於你的職”,已經說明一切了。
小王是向著自己的。
此時再推辭,他可能就永遠沒機會了——總舵主和二長老都這樣幫自己了,自己還不敢接,就相當於是扶不起的阿鬥,不被他們拋棄才怪!
於是立即說道,“回總舵主,屬下才疏學淺,本不該當此大任,但如果實授此職是會裏需要,我義不容辭!”
關陽炎微微頷首,身姿又後傾,靠在了椅背上。
而陳笙的則淡淡一笑,將視線投向了大長老施英之。
施英之臉上無甚表情,甚至都沒有看秦源一眼,隻看著手裏的茶盞。
隨後,拖著長音,緩緩地問道,“秦左使,你來的時候,一路上看到了多少人,又有幾個腳夫,幾個醉者,幾位商賈之人啊?”
秦源皺了皺眉,心想這特麽我哪裏記得住?
他是關注過今晚街上的人比較多,當時就想到,那些可能是聖學會的外圍警備人員,畢竟總舵主在這。
高手可以過目不忘是沒錯,可誰會沒事刻意去數有多少人?
另外,當時他一直跟楚宴修在扯淡來著,就更不可能記住路過多少人了啊!
至於多少腳夫、醉者、商賈,就更特麽扯淡了。
老匹夫這是明擺著刁難!
見秦源不說話,施英之淡淡一笑,“身為朱雀殿的一員,細致入微地觀察每一個人,每一處環境,是最基本的要求。”
言下之意,是秦源連朱雀殿最基本的密探的素質都沒有。
陳笙立即笑嗬嗬地說道,“大長老,話倒也不能這麽說。朱雀殿殿員行事之時,因為常常任務在身,自然會時刻觀察且記住周遭一切。秦左使此番前來,並無任務,沒有刻意去記也屬正常。”
施英之把茶盞放到了身邊的茶幾上,又淡淡道,“可他現在不就是朱雀殿的一員麽?讓他來見總舵主,不是任務麽?街上行人異常,不該有所警覺麽?”
一發三連問,直接將陳笙問得一時語噎。
不過想了想之後,他很快說道,“即便如此,他總歸是在朱雀殿幹得很好,拋開六月十五那件奇功不說,光是其他的功,也立了不少,包括查到玉將軍的所在並擒之。嗬嗬,我想,這也足以說明他勝任此職了。”
“不然!”施英之終於抬起了頭,語氣開始變得強硬。
“秦左使在宮中遊刃有餘,屢立奇功,是因他與清正司、鍾家、內廷衛多番交好,人脈頗多。因而,老夫認為,秦左使的長處在於交際逢迎,單打獨鬥是極好的。
但論統領殿員、運籌帷幄……若是連周遭環境都無法細致入微地觀察與剖析,他又如何剖析、處理呈給他的情報呢?”
陳笙再度語塞,而一直溫和的眼中,也終於微露出一絲憤怒。
此前大長老已將朱雀殿殿主換成了他的人,可他還不知足,仍想把左使也換成他的人。
他想徹底將朱雀殿藏在自己袖中!
誰掌了朱雀殿,誰自然就能左右情報,繼而左右會中的決策……他這是要做下一個三長老。
陳笙無意與大長老爭權,但無法容忍大長老欺總舵主根基不穩,試圖一步步將他架空。
誰都知道,聖學會此前因為三長老,已經元氣大傷,若是再這麽內鬥下去,前途難測!
偏偏這個關鍵時候,戰神尚牙又不知所蹤長達三年……想念及此,陳笙就深感有心無力!
陳笙本來的計劃,是趁這個秦左使屢立大功,正好有令人信服的理由,幫他把左使位坐實,這樣起碼能分一部分權力。
但現在看來,難!
一道小小的考題,就讓大長老生生將他按了下去!
想到這裏,陳笙又不禁看了總舵主一眼。
又無力地心道,大長老勢大,總舵主不是莽人,有他自己的想法,此時怕也不會選擇與他發生正麵爭執。
除非這秦源,能拿出確切的證據,表明他確有資格坐實這個位置,否則沒人能幫他。
此時的關陽炎,臉上平靜如初,甚至當施英之說完那番話之後,還微笑著頻頻點頭。
然後,看向秦源,說道,“秦左使,大長老之言,似乎也不無道理。你覺得呢?”
秦源驀地微微一笑。
堂上三人,最大的人才,還是這個總舵主啊。
大長老都欺負到這份上了,他竟然還能忍住不翻臉,甚至捏著鼻子去吹捧。
跟景王有一拚!
這項目,我秦源投了!
至於來的路上多少人?沒錯,他是不知道,可是他忽然想起……
“總舵主,我覺得大長老說的極在理!身為一個合格的朱雀殿殿員,優秀的情報人員,必須擁有能出色的觀察能力,和知微見著的剖析能力!若無這等本事,別說是朱雀殿左使,便是普通殿員都不夠格!為了我會耳目,大長老用心著實良苦啊!”
秦源先是熱情洋溢地捧了施英之一番,恨不得直接將他捧到外太空。
這樣,一會兒他墜落下來之後,就能看流星啦!
陪總舵主去看流星雨,是他給的第一個浪漫。
此時,施英之聽罷,又拿起茶盞,不屑地一笑。
知道就好!
此子,看來還知道江湖深淺!
朱雀殿左使是殿主以下最為要害的位子,他敢坐?
送給他,他也不敢!
然而,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
卻聽秦源淡淡道,“方才三位一直在言,因而屬下不敢插嘴。現在屬下回憶了下,當時路上經過的總共有三十一人,其中有三個商賈模樣的,五個勾肩搭背的酒鬼,八個先後路過的腳夫,其餘都是普通平民裝扮。
其中男子十八人,女子十三人。按年齡分,約莫中年的十二人,年紀稍大的八人,青年十一人,無孩童。
還有,其中有十九人能明顯看出修者氣息,其中五個九品,八個八品、六個七品。其餘應當都是七品以上,他們都可以收斂氣息,因而瞧不出來。
對了,其中還有八個人說話了,除了兩個是京城口音,其餘皆是外地口音。
大長老,您看在朱雀殿,這樣的觀察,能勉強合格否?”
話音一落,全場沉默!!
施英之呆若木雞地捧著茶盞,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到盞裏了!
這、這是人類能夠觀察出來的?
他究竟是人是妖?
方才還被秦源捧到外太空悠遊的施英之,現在終於開始急速墜落。
秦源則淡定地看向座首的那位,心道:總舵主,流星好看嗎?
別感動,我就是這麽浪漫的一個人!